时尚杂志与明星的虐恋

一

时尚杂志给明星拍封面的感觉用一句话形容，就像带贵妇去宠物美容店做发型。你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捯饬能最美，它却很不配合。

大约这世界上最拧巴的合作就是这个了。

《迪奥与我》电影剧照

因为拧巴，所以在每次拍摄之前就要做各种准备，什么通告单，流程表这都是常规。还得准备驱蚊液、风油精、泻立停、卫生巾……为了自己考虑，最好还要准备云南白药和速效救心丸。但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你还得从心理上去做好准备，除了自己的心理建设，还得顾虑到明星的想法。

一般人可能很难想象，《男人装》拍一个明星，我们一般都会为她准备了五十多套衣服。补充说明一句，我们这所谓的一套是包括：衣服、裤子、鞋子、配饰等等等等。如果按件数来算，大约三四百件吧。光整理这些衣服，就需要服装编辑带着三个助理，在一个几百平米房间里把每件衣服铺开做搭配，然后再一套一套做记录，收好，打包……通常这个过程不会太久，一个白天加一个通宵就差不多了。然后第二天一清早赶到影棚再把所有衣服熨平，挂起来。

有人会说：《男人装》还用借那么多衣服？你们不是一般不让穿吗？

《男人装》杂志封面

呃……好吧，其实这是一计。

《男人装》有段时间拍片确实不太让女孩穿的，可后来明星们通过自己艰苦卓绝的努力，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来了。但这并不是为他们准备那么多衣服的原因。其实这一计的灵感来源于拍一个明星。那次的方案就属于不怎么让穿的那种，于是我们就按照方案准备了服装。可以想象，当明星到达拍片现场看到龙门架上只零散地挂着几件内衣时，她想到的不是暴露不暴露的问题，而是觉得你们压根就不重视我！

所以，那次拍摄极其艰苦，明星各种不配合。片子出来其实效果不错，根本没必要准备更多的衣服。但事后，我就跟编辑说：不管我们的方案是什么样，都至少给明星准备十几套衣服在那挂着。女人嘛……大多数时候，她并不是真的要穿那些衣服，而是看着那些衣服挂在那，她有安全感。

《穿普拉达的女人》电影剧照

即便杂志社从生理到心理的全面准备以策万全，但明星总会有第一万零一个纰漏等着你。
二

有回拍个明星，那准备之细真是密不透风。一个中国风的方案，所有人都憋着出爆款，可明星到现场，全都傻了眼。她竟然在昨天给自己烫了一头黑人小卷。

就为了这一头小圈，杂志社和明星在那较劲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带着一头小卷拍一张试试。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艾弗森……那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但庆幸的是并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丑炸裂，服装师、化妆师都在一边劝明星。最终的解决方案是明星心不甘，不情不愿地让化妆师将头发全部扎到后头去了。虽然依然难看，但比“艾弗森”强了许多。

类似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各个影棚发生。早些年的时候还比较好解决，因为化妆师，造型师，发型师，摄影师……都是杂志社请来的，出了状况还能帮着劝。但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明星开始自己翻牌子了——如果杂志社想和明星合作封面，明星会点名要跟哪个摄影师合作，要自己带造型师、发型师……现场态势立刻发生了逆转。原来是一群人劝明星，现在是杂志社的编辑得在现场同时和明星、化妆师、造型师……斗智斗勇。

这看似只是一个小的变化，但背后是话语权的变迁。原来再艰难，杂志社还是想尽办法让明星来实现杂志社的意图和创意。而现在，杂志社则彻底沦为了明星的“夜壶”——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弃之如履。

如果说原来明星和杂志社的合作还有些成本的话，现在则连一点成本都不想给。记得有回某刊联系章子怡的封面拍摄，费了牛劲，最后他们答应合作，但时间只能给她参加活动的一个间隙——45分钟。这个时间包括拍片和采访……所以说艺人们的团队都情商高呢，拒绝人都不明说的。

但我还是脑补了如果合作成行时的画面：二三十人摩拳擦掌在明星休息室外等着。当明星一出现，就如杀猪般冲上去“快……给灯加个片子……”、“头发再弄弄……”、“哎呀……衣服后头上个夹子……波力挺给垫上……一个不够，再来几个……”，采访那边也是用华少的语速在进行……终于一切就绪，开拍！呃……时间到了，所有人作鸟兽散。

不知道明星遇到这样的情形啥想法，反正我遇到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是一次快闪的恶作剧。
三

杂志社与明星的封面合作，基本就是在这样极度不平等的关系中委曲求全的。

作为职业的成年人，其实对于这种不平等是能充分理解并且接纳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明星杂志被操作出来。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边界，即使是不平等也有它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就是无论多么不平等，底线是最起码的尊重。而当尊重没有了的时候，反弹一般都是充满恶意和阴损的。

曾经有个造型师被某富婆签约一年作为住家造型师。“出狱”后，他说那个富婆极其刻薄。为了怕家里保姆偷懒，每次出门都会拿根头发搓成团扔在一个角落。回来就看那个头发团有没有被打扫干净，如果发现没有，那就会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臭骂。

而作为报复，这个朋友就亲眼见过保姆晚上给富婆端牛奶上去时，“啊……呸……”往杯子里恶狠狠吐了口大痰。

明星与杂志社的合作也是一样。当尊重不在时，龌龊就在所难免。

有年《红秀》拍汤唯。杂志出街后，封面没咋地，但采访红了。因为在采访中，编辑部将汤唯在合作过程中各种耍大牌，刁难杂志的的行为罗列了出来。其中最经典的段子是原来采访中提到在拍摄当中汤唯点了工作餐，其中有回锅肉……等等等等，但汤唯团队在审完稿件之后，就执意要将“回锅肉”改成“香菇白菜”。从那之后的几年，汤唯在圈内的江湖诨号就是“香菇白菜”：“今天拍谁啊？”“香菇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