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场电动化，下半场智能化

@不是郑小康：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来写一写特斯拉这一次战时调整，一方面，过去几天我一直在和特斯拉内外的人交流确认一些信息，另一方面现在有空了：）

一句话概括：Elon Musk 正在掀起自特斯拉成立以来最大力度的战略调整，将特斯拉转向智能为主、电动为辅的企业。

4 月初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大意是说 Elon 正在 all in FSD，未来的产品完全围绕 FSD 打造。

这就是那个著名会议，在 2021 年 8 月第一次召开，特斯拉核心管理层都在，当时 Elon 的态度是不想再做一个低于 Model 3 的智能电动车（暂且称之为 Model 2，但特斯拉已经声明过不会叫这个名字），要做 Robotaxi。

特斯拉整车工程 VP Lars Moravy 和首席设计师 Franz von Holzhausen 最终说服 Elon 的解决方案是共线生产，拿掉方向盘就是 Robotaxi，装上就是 Model 2——这样并不会太分散特斯拉一向捉襟见肘的工程资源，却能同时推进高层和 Elon 想做的不同产品。

那为什么 2024 年 2 月会议要再来一次，还把矛盾上升到了二选一的地步呢？因为 Robotaxi 是一个 To B 的产品，Model 2 是一个 To C 的产品，这里有本质的不同。

特斯拉公开披露过的，Robotaxi 会搭载特斯拉第一款放弃高性能，专注高能效的电驱，车身会采用和特斯拉半挂的商用车身类似的规格，电池包满足全生命周期可以行驶 100 万英里，即 160 万公里。

但最重要的「有方向盘，人作为系统的终极备份」，和「去掉方向盘，系统必须在所有场景下可运行」的根本差异。

Robotaxi 和 Model 2 虽然同平台，但有太多设计完全不同。到了 2024 年 2 月，Elon 的态度是：叫停 Model 2，全力以赴 Robotaxi。

这就是历史上一再重现的特斯拉命悬一车时刻了：2008 年 Q4 的 Roadster，2013 年 Q1 的 Model S，2018 年 Q1 的 Model 3，都要求特斯拉上下所有项目暂停，全力以赴这个唯一的高优项目。

设计师做过 Model S 的交付专员，Autopilot 工程师做过 Model 3 产线的制造工人。

区别是，在 2019 年之后的一次财报会议中，Elon 自己谈到了命悬一车：Model 3 作为特斯拉最后一次押上整个公司作为赌注的项目，已经成为历史。今天的特斯拉已经变得太大，以致于可以同步推进多个项目，一些项目在高风险的前瞻研发的阶段，另一些项目在支撑公司的现金流。

但是到了 2024 年，押上整个公司作为赌注的状态又回到了特斯拉。4 月 12 日那个周五，特斯拉全球各地都收到了总部的大裁员的通知，要求出名单。

基本上所有区域都意识到特斯拉已经太久没有大裁员，都在观望总部的力度。

很快，特斯拉宣布在特斯拉任职 18 年的公司元老，能源工程与动力总成高级副总裁 Drew Baglino 辞职，随之而来的，内部多个核心项目的主要成员接连被裁。

所有 Drew – 1 全部转向直接汇报给 Elon，同时，原本向特斯拉汽车业务高级副总裁朱晓彤汇报的多个区域销售 VP，也转向直接汇报给 Elon。随后特斯拉宣布整车全球降价 2000 美元，北美增强版 Autopilot 下架，FSD 买断从 12000 美元降到 8000 美元，订阅从 199 美元/月降到 99 美元/月。

内部流传的所谓「裁员没有裁到大动脉，就不算裁员」，和 Elon 在谈简化产品时说的「如果一些组件没有因为简化过度而不得不重新加回来，那就意味着简化不足」异曲同工。Elon 在邮件中说裁员 more than 10%，more than. 第二波还在进行中。

在同一时刻，已经离职的特斯拉前高级 AI 总监 Andrej Karpathy 谈 Elon 管理的采访被重新翻出来：

「在一家公司里，默认情况下人们喜欢扩大团队规模，变得庞大，而 Elon 总是反对扩大规模。我必须付出努力才能招人，基本上我必须恳求才能获准招人。

还有一点，大公司通常很难摆脱低绩效的人员，我认为对于淘汰表现不佳的员工的举措，Elon 非常友好。」

在软件方面，FSD v12 取得的进步无需赘述，但比普通用户的视频更重大的信号是：特斯拉在 Q1 采购了 9 万块 H100（Elon 创办的大模型公司 xAI 采购了 5 万块 H100）。

按照公开价格估算，这意味着特斯拉拿出了 30 亿美元采购 FSD 的训练算力，超越 2016 – 2023 年的投入总和。

Elon 在同一时刻宣布，特斯拉在算力上的累计投入将在 2024 年达到 100 亿美元——而 2023 年特斯拉整个公司所有业务的资本支出只有 89 亿美元。

这样的投入规模，一方面意味着特斯拉找到了辅助驾驶模型迭代的 Scaling Law——当然，这又是一个后知后觉的认知，早在去年的财报会议上，Elon 就谈到过数据对端到端模型的意义：100 万个视频片段，勉强够用；200 万个，稍好一些；300 万个，就会感觉哇哦；1000 万个，变得难以置信。这其实是对 Scaling Law 非常明确的阐述了。

另一方面，这也从根本上改变了特斯拉的业务形态。因为 100 亿美元的投入，意味着特斯拉到年底将拥有大约 35 万块 H100 的等效算力，远远超过特斯拉去年提出的，到今年年底 100 EFLOPS 的规划，和全球最大的算力公司微软、Meta 基本相当。

在监管方面，特斯拉最近在积极接触加州车管局，寻求至少在今年年内获得和 Waymo 一样的限定区域内运行 Robotaxi 的许可。

上半场电动化，下半场智能化，电动化的叙事依然还有很长的篇幅，但我们确实要认真对待智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