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多人都不屑春节回乡见闻,但它仍然是一年一度了解三四线城市、农村互联网发展的节点和机会。
今年春节回家的感受尤为强烈,上网从电话线变为光纤;娱乐从电视变为手机;日常必看从新闻联播变成微信快手。现在的农村,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外面世界无限向往的地方。
1:逐渐消失的拜年传统
春节属于中国的传统节日,已持续了4000多年,虽然这个古老的国家经历了数次兴亡更迭,但依然残存了许多过年的习俗,痕迹最为明显的当属农村。
大年初一是全国人民拜年的时候,形式不一。但是在东北、河北、山东的大部分地方,仍然保留了“早起结队,磕头拜年”的传统习俗。
我家就在山东,以前,全村人五点起床,一直串门、磕头到上午十点。这并不是像电视里的广告那样互相作揖说句旺旺,而是实打实的磕头,当然,不是直接在跪在长辈面前,而是在客厅或院子里朝南跪拜。
如上文所述,这种习俗也渐渐开始没有人严格执行。母亲告诉我,现在之所以还磕头,是因为那些老一辈的人还在,以后,估计就没有什么人愿意起早磕头了。
不仅如此,往年成群结队给长辈“请安”的景象,这几年也是愈发的冷清。像我这一族今年更是只有七八口人,其中还包括了几个半大的孩子,往年可是浩浩荡荡的三四十号人。甚至,我们村的广播也在春节期间宣传“文明拜年”。
说到这,来自河北的同事由于大年初一没回老家,到大年初二才去长辈家拜年。还被一位长辈骂了。“你咋不能初一回来给你爸妈拜个年?做得太不对了!”
他有个堂兄在外地打工没回来。年轻人因为各种各样原因逐渐缺席拜年队伍,但在老一辈人眼里,登门下跪给长辈拜年是不能缺失的传统。
有人说下跪磕头拜年是“封建糟粕”,也有人说,它是“增进情感”的传统文化。不知道这种传统还能沿袭多久。
2: 废弃的电脑,普及的OV
说完传统的,再说点新潮的东西——手机和互联网。
我家在村里算是装网比较早的,那时候用的是白色电话线做网线,桌面网速100K左右。那时候,家里的二老“沉迷”于qq斗地主和“呱呱聊天室”(秀场的一种)。
后来,家里换了光纤,装了路由器,爸妈也有了我姐淘汰下来的第一代智能移动设备。此后,手机成为主要的上网设备,棋牌游戏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买了三四年的联想电脑也落满了灰尘。
今年过年回家,不仅网络通到了每家每户,而且网费也少了很多。之前一年的网费要720元,现在只要六百。甚至,联通在村里推行IPTV免费看,只需600块,有网、有电视、有手机卡。
而且,随着千元机的泛滥,村里几乎每一个有网的家庭只配一个路由器,剩下的全部由手机解决。
智能设备的普及离不开农村手机实体店的增多,仅我们村就新增了五六家手机店,虽然大部分是挂着联通和移动的牌子,但是卖的却不仅仅是运营商的合约机。
最大的一家手机店是OPPO专卖店,这并没什么意外,毕竟人家给的提成最多(几十元到一百元不等)。而且,上我家串门的那些叔叔伯伯用的大部分都是OPPO或者vivo。像我姐这样的年轻人,用的牌子会多一些,苹果、三星、魅族等等。
我姐夫在邻村经营着一家门店,卖手机、装网线都可以。他告诉我,现在OPPO和vivo的手机价格已经太过透明,想要赚钱已经越来越困难。
3: 1元封顶,不绑卡的微信红包
手机多了之后,微信成为村里人的主要娱乐方式。
我在大四实习后就为父亲买了一款小米手机,在我姐手把手的指导下,父亲注册了一个微信号,从此开始了微信摇一摇和捞漂流瓶的神奇旅程。
父亲作为摇一摇和漂流瓶的资深用户,大概率的碰到过通过漂流瓶和摇一摇做推销的保险销售员和保健品销售员以及各种拓展客户的人。
由于种地收入降低,各家各户基本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种点口粮,所有家庭收入转为外出打工或者搞实业,往年大片大片的棉花、蔬菜大棚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我们家也不例外。
这次春节回家后我发现,出于做买卖的需要,父亲开始加入各种买卖双方的微信群。往年挨家挨户的问,变成了在微信群的@所有人。
当然,有很多人像我父亲这样不太会用拼音输入法。所以,在家的几天都能听到我爸手机里各种语音消息。
除了聊天,微信红包是另一种更具吸引力的娱乐方式。
他们抢红包的方式正是最近网上疯传的通过红包赌博的那种规则,一种是埋雷,一种是红包接龙(手气最佳者发下一个红包)。
每天在我家串门的几个叔叔伯伯到点就会开始抢,玩的不大,一块钱封顶,群成员也基本都是认识的人。父亲曾抢红包直到夜里两点,早上说起输掉的两块钱懊恼不已……
说到微信红包,我父母作为农村人对于网络持一种极不相信的态度,微信上从未绑过银行卡。后来,父亲为了提现微信零钱里的10.08元而绑上了一个已经许久没用且没有余额的银行卡。
与往年相比,长辈以发红包为乐趣,但他们不会绑定银行卡,怕被盗走,只会把抢到的零钱发出来,金额1到5块。
说到支付,我一大学同学(家住河北唐山)过年回家时,竟然在村里的小饭馆里发现可以使用微信支付。
腊月廿八,他在家附近花八块钱吃了一顿早点,临出门,他注意到店面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内贴有一张微信二维码。“这个能用吗?”他问起在一旁忙碌的店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小城的移动支付普及度终究比不过一线城市。在与店主的交流过程中,他坦言使用微信支付的大多仍是年轻人,“他们吃个早点不喜欢带钱包”。至于为何不支持支付宝,店主称,没人问过,自己也没有考虑。
4: 名字相近、特色鲜明的家族微信群
想必大家都一样,都有不只一个家族微信群,它们往往由年轻人拉群成立。群里有我们的叔叔、姑姑、婶婶、表哥、表姐、表妹、上学的侄子侄女等等,涉及三代,派系分为“爷爷家”和“姥姥家”亲戚两派。
它们的名字也大同小异:幸福一家人、兄弟姐妹一家亲、相亲相爱一家人、快乐一家人……
亲戚之间的联系近两年大多是通过微信(群),过年期间是家庭群最活跃的时候。主要用来发红包,也是长辈和年轻晚辈互动的主要流行方式。同样,长辈们不会绑定银行卡,红包额度往往不会超过1元。
长辈们主要用语音交流,不管大事小事、家长里短,分享到群里的都是一些鸡汤、处世之道。
只不过今年略有不同,掺杂了“教育”这一功能。一位同事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各路长辈在群里发红包高兴的同时,顺便对她进行了长达3小时的360°无死角教育。
5: 隐现的快手
让我惊奇的是,除了微信,我父母及其周围的人还接触了另一个app——快手。
这个2016年异军突起的移动应用几乎成为媒体的新闻富矿,而它也确实渗透到了我所在那个村子。
几乎每个谈论这款APP的人都会给出大致相同的推荐理:这里面有鞭炮炸裆,吃牛粪,生吃猪肉等等……不知道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但无疑这这东西很吸引他们。
此外,用快手自然而然也接触到了直播,主播成了聊家常时偶尔会出现的字眼儿。想我父亲这样用快手看直播的人,最能吸引他们的是本地主播,说着山东话,讲着带有本地风味的笑话。
6: 新开的农村淘宝店
运营商通过降低上网成本塑造了一个原始的农村互联网市场,而互联网公司也开始下沉到农村,比如阿里和京东。
自打我一进村就看到了淘宝和京东的刷墙广告,村里也开了第一家农村淘宝店。
我和店主聊过之后得知,他在年前刚开业不久,收入来自服务费,这个农村淘宝店也是淘宝的一个仓库。店主说,今年四月份阿里会把淘宝的商家和天猫商家合并,农村市场的发货统一通过农村淘宝店。
一个同事所在的四线城市开了个京东门店,没多久就关门转让了。还有一家乐视线下店,不到一年,过年回家发现也消失了。
7: 不打表又跳单的滴滴司机
2016年对于滴滴来说可谓是本命年,被政策打压,被舆论“批判”。但是,在像我所在的四五线城市,滴滴的生意好像势头不错。
我哥今年过节前刚刚注册了一个滴滴快车司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拿到了1000多块钱,要知道,我们那个市区最长的车程也就三四十块钱。
据我哥告诉我,市区里开滴滴的司机不多不少,而且滴滴每20单奖励10块,相比已没有补贴且处处受政策限制的一线城市,这些四五线城市倒是一个世外桃源。
同事在一个四线城市体验了一次滴滴。打开滴滴,出租车比快车多,因为城市不大,出租车供应充足,用户还是习惯招手拦车。
但司机不打表,口头约定价格,在滴滴上也是如此;快车则按滴滴计价付费。但如果跨城,不管出租车还是快车,则按当地口头价,因为要空驶回程,司机会让乘客取消滴滴行程“跳单”。
细细想来,农村互联网的发展似乎比城市更快。它的pc时代没有几年时间,光纤和手机就迅速普及了,农村也开始进入移动互联网。
互联网的侵入加速了农村的变化,也开始让农村充满更多的不确定性。这个时代,一些传统在偷偷消失,也有你预见不到的变化在悄悄发生。(文/Bianews 黄志平)
来源:微信公众号 Bia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