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女友去相亲

作者：吕晓艺

一

这或许是P市最有情调的咖啡店了。媒婆把相亲地点安排在这里，想必是做足了功夫的。

我还记得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模样，嘴巴上方的那颗痣都快蹦出来了：“小吴啊，你放心！这李小姐绝对能入你法眼！相貌模样不必说，照片你都看过了，名牌大学，公务员，棋琴书画样样精通，真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怀疑她在李小姐家里也会说我是个半点都挑不出毛病来的有为青年。

满嘴都是夸大其词！狗屁的没毛病，我都等半个小时了别说人影了半点音信都没有，这种人品也配叫没毛病？

不等了，还是回去打游戏吧。回去就跟父母交代，老样子：互相不对眼。

“不好意思，您是吴先生吧？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声音——有点甜呀。我抬眼看，哦，李小姐。我慌忙堆起微笑：“没事没事，我也刚到。”

我起身走到李小姐身边，想学学绅士给她挪下椅子，突然意识到她身边一直站着一个男子。

“呃，这位是？”

“哦。”李小姐拽着男子的胳膊，热情地介绍道，“他是我男朋友。”

“啊？”

“如果相亲完咱俩对得上眼的话，他就是我前男友了。”

男子腼腆地笑笑，点点头向我致意。

“啊？！！”

二

“您好，我姓王。”男子伸出手来。

哦哦。我竟不由自主地握上手。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相亲了。”

“哪里哪里。”他诚恳的模样倒让我不忍责怪了，反倒给他挪了张椅子让他一起坐下。

“服务员，点单！”我招呼道，“你们俩喝什么？”

“随便。”李小姐说。

“哦，我就不喝了，这里挺贵的……”王先生挠挠头。

“没事，我请你。”

“不不不，不好意思让你破费。”

在我坚持下，点了三杯咖啡。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是你们俩单独相亲的。但我又有些不放心，想过来帮她把把关。”

李小姐补充道：“而且他对我也比较了解，如果你对我需要有第三方客观印象，可以直接咨询他。”

“等等等等！”我打住了他们，“既然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为何有一方还出来相亲呢？”

“因为我跟他不可能结婚呀。”李小姐很直接。

“为什么？”

“我是外地人，没房子，没车子，工资不高，她父母也不喜欢我……”

“我也不喜欢他父母！”

“她年纪也不小，转眼就快奔三了，再拖下去想找个好对象就更难了。如果要生小孩的话，这几年刚好是身体的黄金时段。女孩子嘛，找老公相对比较容易些，所以我们俩决定在分手前帮她找一个靠谱的老公。重新谈一把恋爱太浪费时间了，我们折腾不起，所以……”

“所以你就陪她来相亲了。”

“对！”俩人异口同声。

三

“我和我女朋友看了你的资料，还比较满意，无论身材相貌、家世背景、学历水平还是薪资待遇都挺不错。”

“都比你好！”李小姐轻声嘟囔。

“刚才你对我们的态度也说明你的性格比较友善。把她交给你，我还是放心的。”

被他这么一夸，我倒是有些小窃喜，“哪里哪里。”

“我今天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你放心，如果你俩在一起的话，我们马上一刀两断，绝对不会藕断丝连！”

“那——我是——过关了吗？”

“嗯，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啥？”

“不知道你那方面的能力怎样……这毕竟关乎一辈子的幸福……”

”这个……没试过我也不好回答……”我有些发窘。

“你以前没谈过……”

“没有。”

他们俩对望了一下。

“咳咳。”王先生清清嗓子，“这就比较难办了。如果婚前试一下的话，一切都好，那还好说。如果有问题，那我们不是白白——”

我明白他俩的意思，弱弱问道：“那你们俩，没问题吧？”

“那肯定没问题啊，要不然也不会在一起七年！”两个人相视一笑，无比暧昧。

“那怎么办？”

“要不……让他去试一下大保健？他可以偷偷录下来让我们看看水平如何。”李小姐对王先生提议道。

“那我带他去？”王先生说。

“你去个屁！”李小姐猛的拍打一把王先生，“你说的好像轻车熟路的，是不是偷偷瞒着我去过了！”

“哪里呀！一个你我都撑不住身体了，哪还有力气去折腾别人！”

“哼，没有最好！”

四

我打圆场：“没事啦，他反正快不是你男朋友了，就一起去呗。”

“那不行！”

“嘿，我将来是你老公你都不介意，他将来是别人的老公你倒介意了，这什么逻辑啊这！”我乐了。

“就不行！”李小姐努着嘴别过身去。

“别使性子！今天是在相亲！”王先生略带歉意地对我说，“你别生她气，她有时候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你哄哄她就行了……”

“谁无理取闹啦！我没跟他结婚之前你还是我男朋友，你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不就是出轨了嘛！这怎么就叫无理取闹啦！”

“那，要不，你自个去体验一下？”王先生征求我的意见。

“可我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了怎么办？她家里人难道还能接受一个嫖娼的男子做她丈夫？”

“你放心，就你这条件，只要你跟她父母保证婚后绝不再犯，就行了！哪个富二代不犯点小错误？他们能理解的。”王先生说。

我盯着李小姐想看她的态度。李小姐本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

看来王先生说的没错。

“嗯，”我沉思了一会，说道：“大保健什么的我是不会去的，但是我平时都有在健身，身体素质应该……”

李小姐摇摇头：“这个说不准的。”

“那就算我跟别人能非常和谐，也不见得和你就能……万一我看到你一点欲望都没呢！”

“不会！”王先生把手一挥，“我女朋友绝对是天底下最难得的尤物！”

“讨厌！怎么在别人面前说这个，也不害臊！”李小姐羞涩地拧了王先生腰部一把。

我看着他们，冷冷地端起热热的咖啡喝了一口。

五

性福问题无法达成一致，三个人的相亲陷入了无话的尴尬。

“那啥，这光是我们在了解你，也不见你了解一下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王先生打破了沉默。

我想了想，想了想，想了很久，好像也想不出有什么要问的。该了解的硬件早就通过媒婆了解清楚了，爸妈那边不用说肯定是特别满意的，恨不得明天就能登记结婚请客办酒抱孙子。

王先生见我一直不开口，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啊？”

“她这人啊，对陌生人呢不擅长沟通，性子呢又比较急躁，接触不深的话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很高冷。其实不是，她呀，就是胆子小，脸皮薄，心地却是特别善良。你接触久了，一定会喜欢她的。”

“哦。”

“她虽然经常会使小性子，可是挺好哄的，你只要带她去吃一顿好吃的保准她就高兴起来了！她家里虽然有点钱，可绝不是那种追求奢华的人，就算便宜的小餐馆也能让她——”

“我才不要再吃什么大排档路边摊！又脏又臭又不卫生！你见我一个人去吃过吗？”李小姐插话道。

“我看你吃得挺欢的呀！”

“那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呀。”我冷冷地端起咖啡。

李小姐不说话，眼眶略微发红。

“我……”他神色黯淡，好不容易强打精神，“没事呀，以后你跟这哥们在一起就不必再吃路边摊啦！多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放下咖啡，微微一笑，“她平时做爱喜欢什么姿势？”

六

王先生脸色瞬间变了。李小姐也呆住了。

“呃……这……”王先生嗫嚅道，“没必要说这么细吧，这以后……”

“有必要啊，我是新手，肯定要多了解她在床上的喜好，这样以后才能满足她不是？”

两个人都不说话。

“嗯？”我保持着微笑，等待他们的回复。

李小姐看向王先生，王先生喝着咖啡躲开了眼神。

等了很久，李小姐终于开口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69，我喜欢后入，我喜欢女上，我喜欢在学校的小树林，我喜欢我们旅行过的每一个城市的酒店，我喜欢……”

“够了！”王先生吼道。

不用他吼，李小姐也说不下去了，她已经泣不成声。

“好，我这边没问题，我可以跟你结婚！”我微笑道，“至于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你们俩，考虑一下呗！”

他们没反应过来，呆望着我。

“你，你，你不再考虑下？这么快就决定是不是有点……”王先生有些急了。

“不，不用考虑。”李小姐抹干眼泪，扭头对王先生说，“我嫁。”

“你……你也不用……那么心急的。”

“我怎么能不急！我岁数都多大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愿意娶我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心急地答应？”

“我也愿意娶你啊，却不见你——”

“你什么时候愿意娶我啦！”李小姐声音高扬起来。

“我没去过你家吗！可你爸你妈怎么说我的？！癞蛤蟆就不要想吃天鹅肉了！我问过你，要不要跟我结婚，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我愿意啊！”

李小姐吼了出来。

七

咖啡店一瞬间没了声音。其他顾客纷纷侧目张望。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不愿意。”王先生摇头，“你不可能甘心陪着我吃苦的，你也不愿意将来你的孩子跟着我们从头打拼。”

“等等。”我举手打断，“孩子？你俩有孩子啦？啊？”

这盘我可没法接。

“没。我们措施一直都做得很好，你放心。”王先生解释道。

“难道你会认为你一辈子就这么穷下去吗？”我问。

“会！”两个人异口同声。

“穷，就不能幸福了吗？”

“不能！”又是异口同声。

“那我们结婚吧！”我说，“我家人这边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去领证！哥们，你来帮我们拍照！”

两个人不说话了。

“所以，其实说白了，你们俩既不愿意在一起，又不愿意分手，那这么干耗着有什么意思呢？浪费时间浪费情绪浪费生命罢了！刚来的时候态度不是挺端正吗，好聚好散其乐融融，怎么这会真的要散了，你俩又扭扭捏捏起来呢？”

李小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呵，”我轻笑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你们俩的事只能你们俩自己解决！也许你会继续一场又一场地相亲下去；也许哪天你男朋友突然发大财了买了房买了车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又或许，耗到哪天你们俩都耗不动了，你一个人私底下偷偷地联系我，找好了退路，再跟他一刀两断……”

王先生：“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冷冷地端起咖啡。呃，喝完了都。

我站起身：“如果我是你，我会付掉今天这场相亲的咖啡钱。”

我没有跟他们告别，径自走出咖啡店。

八

“喂？”

“……”

“在哪？”

“……”

“我……今天……还是相亲去了。”

“……”

“说来搞笑，对方竟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你猜怎么着，他们竟然是情侣！说如果我跟那女的看对眼了，他俩就分手，哈哈！”

“……”

“那女的条件其实挺不错的，我就开玩笑答应了，说可以跟那女的结婚！”

“……”

“我就知道他们俩肯定舍不得，不会同意的。嘿，你说他们要真同意的话，我跟那女的结婚，你跟那男的一起当伴郎，你说这样好不好玩？”

“……”

“你怎么都不说话啊！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相亲，可我今天再不去的话，家里这边说不过去啊！”

“……”

“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来源：脑洞故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