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为了移民,我和美国人假结婚

为了移民,我和美国人假结婚

2012年开始,中国一些网站开始流行一种叫做德州扑克的游戏,一众“局头”(如郭美美)也活跃于线下私设牌局。

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在赴美留学并留在洛杉矶的高中同学云鹏的怂恿下,2012年末,我买了一张去洛杉矶的机票,第一次踏上美国国土。

身为半职业玩家的云鹏,带我去的是全洛杉矶最出名的华人赌场commerce casino。我曾在这里见过娱乐圈好同学赵W和黄XM,唱老鼠爱XX的老乡,还有狂爱德普的汪F,偶尔带着他的影后老婆国际Z…

我在赌场附近一家性价比不错的汽车旅馆订了十五天的房,计划是:如果能赢钱,就继续住一段时间;若是技不如人便打道回府,从此告别国际赌坛。

谁知这次单身赴会国际牌友的决定,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这家全年365天24小时开放的赌场,汇聚了各种肤色和年龄层的德州牌友,大多数都是男人,或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我看起来还算年轻,总被一些男人搭话,其中包括一个华人赌场经理(floor man),叫做杰夫(Jeff)。

赌场经理负责帮客人安排座位,以及各种勾搭讨好客人,以获得小费。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杰夫在我周围转来转去,时不时冲我点头微笑。

直到有一天,他下了班又穿着便服回来,主动约我去赌场的酒吧喝一杯。后来我总结,这次看似随意的酒吧之约,大概是他处心积虑的起底大考察。

首次和他独处,他就充分展现了美国人的直接和高效,话痨似地打探个没完:上至我在中国做什么工作、父母是干啥的、有什么产业;下至我的出生地、开什么车、是不是经常出国旅行。

他也介绍了个人情况:祖籍广东,高中文化,比我大四岁。他强调了很多次的重点是:四年前通过考试,成为了美国公民。

杰夫邀请我第二天一块吃饭,他来旅馆接我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他妈妈也在车上。我心里起了鸡皮疙瘩:这是在搞什么,第一次吃饭就带上家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老妈对我大大咧咧地问东问西,还让杰夫带我去好莱坞逛逛。气氛尴尬的晚餐,被他老妈的无比热情缓和了不少。

杰夫告诉我,他的上班时间是下午六点到凌晨两点——赌场的黄金时段,能得到的小费也最多。他希望我每天能这个时间段去赌场,这样就能常常看见我。

身为经理,西装革履、来去匆匆的他,总悄悄塞一包糖果或者巧克力什么的给埋头奋战的我。

那段时间,我每天去打德州的时间超过六个小时,赢多输少,平均一天赢400多美金,虽然不多,但起码也是“正收入”

眼见十五天快到了,他邀请我去了环球影城和好莱坞,晚上在比弗利山庄附近的一家意大利pizza店吃饭。

杰夫又一次向我展示了美国人的高效和现实主义。他直截了当地说,想让我做他女朋友,说他妈妈对我印象很好,支持我俩继续发展。

最后,他直截了当地问我:“有没有想过在美国留下来?”

我一脸蒙圈:“我留下来能做什么呢?连个美国文凭都没有。”

他说:“你错了,你认识了我,会让你在美国少走很多弯路。”

我觉得有点意思:“那你说说看。”

他说:“很简单,我带你去考荷官(在赌场里发牌的人)资格,赌场不看文凭,优先招募年轻女荷官。受欢迎的荷官每个月的工资加小费,大概会有四五千美金。”

我问:“那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在美国打工吧?”

他说:“当然不行,如果你跟我结婚,我可以帮你申请绿卡和工作许可(working permit)······”

我正用吸管喝着可乐,差点没一口全喷出来:这也太随便太直接了吧!我勉强把嘴里的可乐咽下去,半开玩笑地问了一个有点挑衅意味的问题:“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

他很当真地回答我:“我姓方,中文名叫方宇。”接着他很认真的给我介绍他的家庭情况,认真到我都不忍心打断他。

十四年前,杰夫在他姑妈的申请下,一家三口以亲属移民的途径定居美国,来的时候一穷二白。他爸妈英文不好,只有绿卡,没考公民,一直靠打零工维持生计;他爸在蒙市的香港超市卖生鱼,他妈在华人家庭里做临时保姆。

他俩加起来一个月有3500美金的收入。他自己也有4000到4500美金(赌场经理的明面收入不一定比做得好的荷官高)。一个家庭每月有8000美金的进账,可这十年来却一直在美国租房。

他爸妈租住一套小两室一厅的公寓,他自己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加一块房租接近3000美金。

这样浪费怎么不去买房?依我看,他们整个家庭还是一穷二白。

我问他为什么不和父母住,至少可以省房租。他说,成年了还和爸妈一起住,在美国说出去是个笑话。

他说:“我是说真的,多少人希望获得美国绿卡?我们结婚以后,我就帮你办身份。以我的关系,在赌场给你找份工作。我们建一个联名账户,每月每人存2000美金进去,其他钱用于开支——就AA制吧。两年过后我们就可以攒够首付买房子了(在美国信用好得话,首付很低)。”

我没太当回事:您想的还真是长远。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美国难道比中国还缺女人吗?还没交往就求婚?还是说干脆和我以零感情基础协议结婚?

对于他的这番话,我只能报以无奈的傻笑,可他偏偏不死心:“你可以仔细考虑考虑。况且我也真的很喜欢你,你不是说也没男朋友吗,我们大可以交往看看。”

话说回来,杰夫除了身材略有些发福,其他外在条件还不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头发黑亮;十三年的美国生活练就了一口流利的英文,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

我又在旅店续住了两周。一个是因为我的“收入”cover了房钱——含税90美金一天;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认识了他。

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他又带我去了迪士尼乐园、盖蒂博物馆,和一些生意火爆的风味餐厅。其中我最喜欢北京缘和boiling crab,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去,不过再没有和他一起。

频频接触中,我有了点恋爱的感觉。不过直到我离开美国,我们还是好朋友关系。我可不想在旅途中谈一场不明不白的恋爱,哪怕他已经向我“求婚”了。

回国后,我在事业上遭受重创。可能是一直不太上心,我在武汉经营的一家小有名气的宠物店,由于员工玩猫腻、几个月都入不敷出,面临倒闭。

我索性把店卖掉,由于店所在的位置还不赖,很快转手。

失业后,我感觉很空虚,开始在想那四五千美金工资的事儿。在中国,我上哪能轻而易举地找一份月薪25000人民币的工作呢?我开始认真考虑起杰夫的建议。

我也开始浏览一些海外华人论坛,发现“如何拿到美国身份”是最热门的一个话题,而且据说真不是那么容易。对高工资的向往,和杰夫每日不辍的诱惑,我的美国梦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在心中构建起来了。

我也知道了“假结婚”这个概念——就当作一次分期付款的假结婚吧,或许我们真的合适呢?甚至我还去找了一些关于假结婚的电影作品来看,比如《绿卡》。而电影里的假戏真情,在现实中只能潦草收场。

2013年7月底,我再次入境美国,目标很明确——结婚拿绿卡,开始我的美国新生活。

按理说,我应该在中国先申请k-1签证,可这类签证是出了名的难,所以还是先入境把婚结了再转身份比较方便。虽然这会影响到我的信用问题,但这是以后再去考虑的事了。

我是在夏威夷入境的,按理来说这是美国海关入境盘查最松懈的地方。在入境过程中,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过海关的时候,我不敢说这次入境目的是旅游,于是把说辞模糊处理了一下:上次来美国交了一个男朋友,这次是来看他。

因为这句话,我被请进了传说中的“小黑屋”(海关审讯室)。

一位黑人女面谈官让我具体描述了头次入境经历,并检查了手机,要了杰夫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单位名称。

交流非常顺利,二十分钟后,她将我带到一个特别出口,我远远地看见自己的行李被摆放在一个台子上。她让我当面把两个箱子打开,仔仔细细翻查了每一件物品,甚至将一个纸质笔记本翻开来从头到尾看了又看,最终一无所获。

临了,她一脸凝重的说:“我奉劝你,如果你想要和他结婚留在美国,最好先回国拿到未婚妻签证再回来。”

我只好装作很听话地点点头:“好的,谢谢你的忠告,我会遵守美国法律。”可实际上美国的法律法规也有很多模棱两可的地方。

杰夫从机场把我接回他租住的公寓,很迷你,家具很简单。我在这里开始了和杰夫的同居和“婚姻”生活,一住就是两年多。

这之前,我们的相处只有在赌场相识的一个月、零零散散的约会以及六个月的网络传情,他具体的生活习惯、思想内涵、性格缺陷,我一概不知。说这场婚姻太草率也好,是闪婚也好,是交易也罢,理智谨慎最终没能敌过对虚幻的美好新生活的向往。

一个月后,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在这里结婚手续最简单,然后到教堂排队举办婚礼,见证人是给新人摄像的摄影师,他不知道当过多少对草草结婚的新人的见证人了。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闪亮钻戒。

说“I Do”的那一刻,我还没打算把这事告诉爸妈,怕他们瞧不上杰夫,也怕他们为这场简陋的婚礼感到心寒。

回到洛杉矶,他马不停蹄地张罗给我转身份的事儿,填申请表、准备材料、跑移民局,接着再是等面谈。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快点拿到工作许可,出去挣钱,这样“我们家”就多了稳定可靠的进账。

我们去华人影楼拍了一组婚纱照,和他爸妈以及他们家在洛杉矶的亲朋好友吃了顿饭,这婚就算是结了。

今日想起来,这段婚姻着实荒唐。可在那时,却也没有多少犹豫,全是走一步算一步。唯一真心让我感觉不舒服的就是改口叫他爸妈做“爸”、“妈”。为我远在万里之外、毫不知情的亲爹亲妈感到难过。

杰夫以他在洛杉矶赌场混了十年的人脉关系,给我在一家发牌学校先挂了个名,然后他在家教我发牌。他说,等工作许可下来,象征性地去考个试就能安排进赌场了。

不到半个月,我就都学会了。工作许可寄到之前,他三天两头地带我去赌场“上班”,要求我只能打擅长的德州扑克,其他赌博项目连碰都不能碰,因为赌场有着无数“玩不见了”的人。

过了一段时间,我感觉到杰夫的爸妈对金钱看得很重,明里暗里让我叫家人从中国汇些钱来,以他们儿子的名义贷款买房,然后共同还贷,说租房花销太大。

我不同意,担心会有经济纠纷,他妈便不似以前对我那般热情了。他爸不爱说话,和我没什么交流。

逢年过节,他家就暗示我,广东人是讲“规矩”的,晚辈要给长辈带个一两千美金作为“过节费”。我和杰夫所有的花销都是AA制,而“过节费”却要我独立出资。在他们全家人眼里,我不过是用来改善他们生活水平的工具。

最可笑的是,他的同事都不知道我是他“老婆”,结婚也算“隐私”?我见他常和年轻漂亮的女荷官眉来眼去,没有确实证据,只能忍气吞声,视而不见。

工作许可下来后,他给我“安排”的工作是在别的赌场。一般进赌场的时候,会分配工作时间段和发牌项目,24小时分为三段,每段有不同的荷官,项目是固定的,有扑克大局、21点、牌九等等,我是负责发21点的荷官。

就这么工作了四个月,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和杰夫的联名账户只剩不到5000美金。

我坚持让他说出转移财产的原因,最后他承认是拿去赌博了。“你叫我不要沾赌,可你自己呢,居然把我们一起存下来的钱,送还给让你做牛做马的赌场。你是有多热爱赌博事业,为它卖命,还为它花钱,花的还是我们共同拥有的财产!”

那是我第一次冲他发火。后来,缺乏感情基础的我们因为各种矛盾冲突常常吵架。在短短25个月的婚姻生活中,他始终没有戒掉赌博。说好的两年之后攒够首付买房呢,根本没可能,所有的期望都是一场泡影。

在我将“有条件永久居留绿卡”换成“永久性绿卡”之后,就开始和他谈离婚的事情,他坚决不同意,甚至威胁我:“如果要离婚,我就向移民局申诉,说你是为了绿卡才和我结婚的!”

我无比淡定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留在美国。你大可以去申诉,咱俩移民法庭见。大不了我回祖国安安心心过日子;而你,可能会被送进监狱,因为我一定会说是你向我提出有偿结婚的!”

2015年秋,我恢复了单身。

只身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孤独感,被多数白人老美歧视的压迫感,等待绿卡过程中漫长的忍耐和煎熬,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

我还是常常浏览华人论坛,那里永远不缺为了绿卡忍辱负重、孤军奋战的独特个体,包括凤姐。

如今我还在想,拿绿卡究竟是要干什么?几年前,我的国内同学们一个月工资就有四五千人民币,现在大都两万多了,日子越过越好。而我一个离婚人士,当时为四五千美金的“高薪”动了心,而现在的收入水平还和当年一样。(明日继续更新)

来源:真实故事计划 微信号:zhenshigushi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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