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入冬前,南极麦克默多站接收到的最后一批货物里包括了16500个安全套。管理方的计划是这些套将在接下来一年里免费发放给最多时1200人的驻站研究者和工作人员。没有记录说实际上发出了多少个,更没法知道有多少个真的被用掉而非当成纪念品留下来(同样的问题困扰着奥运会的套套用量统计),但这个事情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梗,仿佛南极科考站是世界尽头无聊人类一场无休止的大派对一样。
不是的。南极的短暂夏天是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把一切都封紧钉牢、所有事情都加班加点做完的恶战,而南极的漫长冬日是你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季节性抑郁,没有之一。
麦克默多站远非最靠南的南极站,这里冬季的黑暗只持续三个月,与世隔绝期大概四个月多点,比南极点的阿蒙森斯科特站已经好太多,150人左右的冬季留守人数也差不多是最好的南极站了。但是漫长的黑暗,时刻警惕严寒的威胁,需要值班盯防维护但又没有真的建设性的事情可以做,这些都对冬季留守人员的心理健康带来了严峻的考验。每年冬天结束时,麦克默多站大约都会有十个人陷入精神疾病——当然,嗜睡、酗酒、失忆、生物钟混乱这些“小问题”是不计入在内的。
物理学家菲尔·伯顿讲过他在阿蒙森站当志愿酒保的经历。在他经历的唯一一个冬天里,他亲眼看着十几个人最终陷入整天的酗酒当中,失去时间感和方向感。是给这些人上酒,还是让他们在住处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是看着喝醉的人蹒跚出门迎接零下65度的黑暗严寒,还是干脆让他们喝趴在酒吧里?他自己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仿佛没有形成任何记忆,事后完全想不起来都做了些什么。而且离开南极的时候他还发现自己忘掉了很多书面语的语法。人的心理状态就是这么脆弱。
所以没错,性是冬季留守人员生活中的重要一环。没错,在数个月的隔绝里有许多临时的亲密关系和出轨,大部分这种关系都永远停留在南极。没错,大部分人不愿谈论这种经历,哪怕他们大概比那些酗酒的或者闷在屋子里的人更幸运。但这不是一件好玩或猎奇的事情,甚至都很难说这是件浪漫的事情。这只是人的心智对抗严酷自然的方式。几个月的放纵派对也许乍听起来很好玩吧,但可以保证,它绝对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可又何止是南极呢?日常生活中也有不知多少人其实是在绝望地对抗崩溃,然而仅看到外在表现的你,觉得他们只是很努力很拼很会生活很有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