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家破人亡后,我用了2年在香港“望北楼”扳倒幕后黑手 | 半虚构故事

家破人亡后,我用了2年在香港“望北楼”扳倒幕后黑手 | 半虚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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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澳门赌场回来后,我彻底认识到老K之前再三提醒的话不是玩笑:做我们这行,有两个行当的人千万别沾惹,一个是官场,一个是黑社会。

光哥的死让我意识到,那个宋先生果然心狠手辣,如果当时不能及时脱身,等待我的后果不堪设想。这要感谢google,如果不是他提醒我,可能我很难察觉“走水”的荷官,也不晓得他后来怎么样。

更要感谢的是老K,但他是如何知晓我在澳门,又怎么知道我身临险境?为什么对我如此关心和照顾?这一切的疑问让我迫切想见到老K,当面问问他。

好在,很快我就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

邮件主题是“客户安防监控布点图”,点开就是一份商业地产的监控视频布点的CAD图纸。我自己开的就是监控视频的店铺,此类图纸也是我和客户邮件的常见内容。

邮件内容显示:“阿鬼,这个商业城的监控布点我已经做好,你注意看下弱电间有无问题,到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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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这是和我业务有关的一份商业邮件,但是邮件落款是个英文名字 Leopold I(利奥波德一世)。我一下坐了起来,因为这是一封来自老K的邮件!

这个利奥波德一世,正是扑克牌里黑桃K的原型人物,也称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这个皇帝平时热爱戏剧,喜欢穿着戏服出现在公众场合,曾多次打退土耳其的入侵,是奥地利较有作为的国王,后来死于意外暗杀。

黑桃K正是老K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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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布点图真正内容自然不是什么“监控视频的布点”,这是老K之前就和我约定过的特殊情况下的联系方式,只是一直很少用上。如果收到这份邮件,就表明他和我之间的一切正常通讯手段都不能再使用,也意味着他处于危险境况。

按照约定好的解密方式,将邮件图纸里“弱电间”中标注的尺寸数字,从左到右按顺序整理,得到一组32位的数字密码,然后对应到我们事先安排好的一本小说,很快就翻译出具体信息。虽然这种加密方式极其简单粗糙,但是只要不知道那本小说是什么,就算有人知道这串数字密码,也很难解出真正的信息。

很快,我就翻译出来了:“情况复杂,明天下午两点,中心公园人工湖。”

★★★

中心公园距离华强北不远,是个闹市区里建起来的绿地公园,也是我们附近较大的一处自然公园,里面有个人工湖垂钓区。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赶到,在湖岸边来回溜达,想看看老K会在哪里出现。

就在我走过一个打着遮阳伞,身穿钓鱼套装的人身边时,我听见他轻声说:“在这里,坐下。”

正是胡子拉碴,架着副墨镜,头戴渔夫帽的老K。几个月没见,他更加沧桑,皮肤也更加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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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今天钓到了多少鱼?”我装作看客,蹲在了老K身边。

“没多少,就来了条呆头鱼。”

老K头也没转,随手丢给我一副折叠板凳。我知道老K在和我打趣,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为什么要在这里碰头?到底出啥事了?”我一坐下就忍不住开始埋怨起来。

老K左右环视了一圈 ,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

“你不也不声不响就去了澳门,差点回不来了吧。”面对我连环炮似的提问,老K笑着回了一句。

“是啊,江湖险恶,要不是你事先让人提醒我,我可能就真回不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澳门?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我?”

“你在澳门差点烧了一间五星级酒店,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K说,当时他人就在香港,起初并不知道我和阿华去了澳门。但是澳门弹丸之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出了那么大的意外,消息很快传播开来,何况老K本身在澳门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本来他见我已经安然回到内地,放下心来,结果得知我再次去了澳门,而且被宋先生留下来做事,这让他顿觉不安起来。

“宋先生到底什么来头?”我问老K。

既然这家伙连我在澳门“差点烧了酒店”都知道,那个宋先生,老K肯定也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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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的浮标似乎抖动了几下,老K急忙提竿,结果一无所获,鱼饵却被小鱼啄食得一干二净。

“小鱼馋,大鱼贪。”老K感叹了一句。

“这个宋先生不简单,他的生意不仅仅是开赌场,还做房地产,那项目比他开赌场还赚钱。”老K介绍,宋先生的业务很广,以地产最为暴利。他听说S市有个大型城市综合体改造项目,连拆迁带建设总投资达到几十亿规模,就派人去争取。结果获得了最后的投标机会,却在市里的项目评议会上,被一个副书记否决了。

宋先生获悉后,想方设法地接触这位副书记,但是这人不贪财不好色,对宋先生公司的种种暗示都软硬不吃。这让宋先生既恼火又着急,让人务必将副书记的喜好弄清楚,好后续公关。

“你知道,现在这社会,想知道一个市级领导的喜好,非常困难。”老K感叹道。

我知道老K的意思,这些官员每个人城府极深,喜怒哀乐基本不行于色,也不会轻易展示自己的喜好,避免被人利用。普通人想投其所好,是件非常考验情商的技术活。

后来,宋先生的人七拐八绕找来老K,相互谈好了报酬。

经过仔细调查,老K知道副书记有个儿子在国内一所不错的大学学习书画艺术,并不像其他官员孩子中学时就被父母送到国外留学。老K还打听到,副书记曾在公开场合无意提及自己家过年的春联是儿子所书,言谈间充满自豪。

几经考虑,宋先生人找了家有名气的画廊,联系到副书记的儿子,表示愿意购买他几幅书画作品。

买下后,画廊利用关系送到了当时的上海艺博会参展拍卖。宋先生又委托其他人,将作品一并重金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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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宋先生的公司都没露面,全部是委托他人进行。

耐人寻味的是,不久,S市委再次讨论城市综合体改造项目时,副书记对宋先生参标公司的态度不再强硬,甚至表示鼓励竞争,多资源结合来推进该项目。

宋先生的公司顺利拿下项目。没多久,副书记升迁到其他城市当一把手,宋先生的公司也跟着成为了该市旧城改造的主要项目公司。

“那个副书记既然不知道是宋先生公司在运作这事,为何又同意了宋先生公司中标?”我有些不解。

“官场和商场上很多事情,向来是看透不说透,大家都是聪明人,副书记对自己孩子几斤几两还不清楚?突然有人重金来运作自己孩子的作品,无非是有求于己,人家心里都有数。”老K解释道。

老K又告诉我了另外一件事:宋先生有家KTV,交给他弟弟管理。一次因为琐事,他弟弟和几个古惑仔发生争执,被痛揍了一顿。事后,惹事的古惑仔惧怕宋先生的背景,主动摆酒赔罪。宋先生不但非常客气地当场向古惑仔赔罪,还主动让带着伤的弟弟也敬酒赔罪,连当天酒席的费用都悄悄买了单,让几个古惑仔非常感动。谁知一周后,这几个古惑仔被人砍断手脚,丢弃在一处垃圾堆里,警方一直没找到凶手。

所以当老K听说宋先生找我去地下赌场抓内鬼,十分担心。他已经从其他渠道得知,宋先生明知光哥吃里扒外,却假装毫不知情,找个不相干的外人去拆穿光哥,想趁机将赌场光哥一伙势力彻底清洗掉。

至于我,没用了,自然也留不得。

老K当时在香港有事处理,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让自己的线人google,时刻留心着我。他又联系到之前合作还算愉快的大头,对方答应尽力说服宋先生,表示留下我还可能有用处,让宋先生手下留情。

我实在没想到,围绕在我背后的故事如此凶险,也没想到老K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估计没他,我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没等我表示感谢,老K掏出根烟丢给我,打断我,“别废话了,要不是我,你也趟不进这堆浑水,这次这么仓促找你,其实是想看看你能否帮我个忙……老实说,这事有一定危险性,也没什么报酬,纯属我个人私事,你可以先考虑下。”

老K自己也摸出根烟,叼在嘴边,拿着打火机却几次没打着火。

我感觉老K这次有点怪,合作这么久,他要么气定神闲运筹帷幄,要么荤素不忌地乱开玩笑,似乎没什么事情可以难住他。今天似乎有些失态了,这说明他要和我说的事情非同寻常。

老K对我来说,不光是亦师亦友。其实在我的内心,对老K还隐藏着另外一种感情:我爸病逝得早,是妈妈一手将我拉扯大,很不容易,小的时候我就很想有个能带我玩、无所不能的爸爸……老K的出现,让我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感寄托。有他在,我做很多事情都很踏实,也很有成就感。

我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给他引着烟,笑着说:“反正给你拽上贼船,怕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每次合作,你钱也没少给;再说,也不知道之前你救过我多少次了……行了,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吧!”

老K有些感动,丢下鱼竿,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长长的烟灰差点烫到我。

★★★

老K第一次讲他的人生经历,我很震惊。

他当年从部队转业后,被安置到某单位做保卫。生性喜欢冒险和刺激的他,不想就这么在单位混下去,很快辞职。开过餐馆和工厂,因为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全都黄了。

一次饭局上,有战友闲聊说起,商场上时常有人遭遇窃听而泄密,损失一大笔钱。如果有专门的人能找出这些窃听设备,报酬一定非常可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K在部队经常和各种电子设备打交道,也接受过一定反监听的培训,他就琢磨着这或许是个不错的行当,当即和朋友提出自己可以试试。

没想到,真的有朋友私下联系他。对方是规划局的干部,有魄力,但是总得不到提拔。有时和上级领导聊天,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有时还涉及到一些私密的内容。

老K带着设备去了朋友办公室,没费力气就在空调和书橱顶部找出了两副窃听设备。当时窃听设备都还比较陈旧,其中一个拖线就顺着空调管的孔洞,连到他一个得力副手的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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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当时就面色苍白,也没多解释。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始频繁拜访领导汇报情况,最终顺利将副手推荐到了其他岗位,自己也随之得到了提升。

后来,朋友介绍朋友,老K帮他们从各自的车里、办公室里、别人赠送的礼品、别墅的某件电器里找出了一个又一个窃听器和微型探头。

老K赚了钱,积累了经验,更加体会到了各种人性的险恶。

他开始从社会上招募助手,并开设了公司,给这个特殊工作取名为“商业工兵”。

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大量资本进入,涉及商业运作的各种“猫腻”和秘密成为很多投资公司以及竞争公司急需了解的情报,一个情报牵涉的资金动辄百万。

于是,很多特殊的客户需要找到可靠专业的调查公司进行背景调查,和私密的信息收集,以便决策参考。老K的公司自然成为首选,接受了很多企业并购、资产重组、职位变动等委托。但生意的红火,也埋下了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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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两年多前,老K公司接了一单任务,调查国丰集团老总马克的相关情况。

国丰集团1995年在内地成立,2003年在香港证交所上市,起初经营医疗器械,获利丰厚。2005年初,两家国内BVI公司(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公司)入股国丰集团,其中金辉医药用2亿港币收购了国丰集团60%的股份,福隆生物则用5000万港币收购了15%。随后,国丰集团的主业摇身一变,成了生物制药集团。

此次变更后,国丰集团发行新股,新融资两亿港币。

不久又收购了长寿药业,开始在医药生物板块实现转型。

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借壳上市”:收购一家现成的上市公司的控制权,来实现自己企业上市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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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丰集团就是这样—个“壳”,而金辉和福隆两家公司,正是借助这个“壳”,进行长寿药业生物药剂生产和销售业务。这种借个马甲上市的方式,在当时很常见。

虽然金辉和福隆两家公司都是BVI公司,注册股东和董事不得而知,但是国丰集团的董事会并非秘密,香港证交所刊登的公司公告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国丰集团当前的董事长叫马克,是个假洋鬼子,据说有多个国家的国籍。这家伙37岁就任这么大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颇不寻常。

因委托方要求,老K亲自对这个“马克”做了一些调查。仅有的资料显示,这是个福建人,1997年回归之前就去了香港,2000年左右设立了进出口公司,主要从事医药器械以及设备进口贸易,后来又设立了金融投资公司福建国丰控股,2003年开始涉足医药业。后来他把业务发展到英国,取得了英国国籍。其他个人情况、家庭情况,查不出个究竟。

这让老K非常吃惊:凭借他的信息渠道,一个人要是查不到什么信息,要么这个人实在太普通,要么太谨慎,很多信息都有意识进行了封锁。老K相信马克属于后者。

不过就这个案子来说,这就是个普通的借壳上市套路,有着良好港资背景的国丰集团是个融资的好平台,也是国内很多“有想法”的公司理想合作方。

但是,委托方很不满意,他们需要知道更多有关马克的真实背景情况,这事关很多投资机构对整个国丰集团未来发展、背景资源的评判,关系到千千万万股民的切身利益,更关系到上亿资金的配置。

老K只好使用一切手段跟踪调查马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很快他就发现,这个马克虽说是英籍,似乎并不会英文,曾经在很多场合因为不熟悉英文,出了很多洋相。

更让老K吃惊的是,他从各种信息渠道获知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现象:“马克在国际投资峰会上悄悄拿起手机玩游戏”“马克去一些五星级酒店时,会顺手牵羊将酒店里的部分物品带走,酒店方找集团签单赔偿”“马克经常私会外围女,每次都一掷千金”等等,甚至还有传言,说马克有吸食大麻的嗜好。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年轻有为,运筹上亿资金的董事长的风范。

从种种迹象来判断,这个马克只是个“代言人”,他的背后另有真正的“BOSS”。调查持续进行,老K却接连出现了几次意外:先是公司商务车的刹车线被人给剪断;再是老K走路的时候,会突然有“高空坠物”摔落在他面前;他外出的时候,经常发现有陌生人尾随……幸好,军人出身的他有着足够的警觉,总能化险为夷。

没多久,马克派人找到老K,威胁他将所有资料都销毁,不得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调查,否则后果自负。老K 此类事情经历多了,根本不予理会

不料,公司里几个得力助手先后辞职,问及原因都是吞吞吐吐,老K明白他们肯定也受到了威胁和压力,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他们的辞职。

这让老K真正感觉到了马克及其背后势力的复杂和可怕。

最终压垮老K的,是家人的不幸:他的太太和儿子死于一场车祸,肇事的司机满不在乎地被警方抓走后,一口咬定是意外,随后被作为普通交通肇事罪只判了几年。

老K根本不相信这只是意外,私下调查发现,这个司机入狱不久,就得了“肝炎”保外就医,后来不知所终。办案人员对此语焉不详,当地警方对老K提供的很多可疑之处不去调查,也不予立案。

这飞来横祸,让老K悲愤不已,他解散了公司,决定自己独力来解决。

通过战友的关系,他终于将司机找了出来。司机供出,这一切都是某个神秘人花了大价钱找他做的,事后也是他们安排他“保外就医”的。

对于“神秘人”,司机招供自己只是拿钱办事,不了解对方,对方很谨慎,所有交易都是现金,不留一点痕迹。很明显,整个案件的幕后黑手就是国丰集团的马克,可惜一直找不到直接证据。

后来,老K获悉,国丰集团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涉足石油业,准备并购海外一家大型石油公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国丰集团最终放弃了这次收购,马克也就此消失在了公众视野,几乎再没有和他相关的的消息出来。

老K将司机的自供和调查的疑点整理成材料,直接联系了当地人大的朋友,警方才又将司机收押,同时表示将对这些证据立案处理。

就在老K满怀信心,以为警方可以找到真正的幕后策划人时,有人悄悄通知他去南方躲避一段时间。警方收到举报,称老K涉及多项非法收集公民信息以及非法泄露他人隐私等罪名,要拘捕他。

老K不得已,只身逃到深圳投奔战友,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后,为了维持生计,只好重操旧业。因为许多场合不方便出面,他希望物色个新的助手,正好机缘巧合撞见了我。

在合作过程中,老K依旧四处打探马克的消息。如果能抓住马克,就能将涉案凶手绳之于法,为老婆孩子报仇,也能解除警方对他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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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K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听说马克潜逃到了香港,也跟了过去。他还打听到,马克之前的失踪和老K一家惨案的追查无关,而是有人在不同渠道逐渐揭露出马克的真实情况和发家背景。

马克最初不过是一个高中都没上完的农村孩子,因为母亲在京城一个卫生系统的首长家里做保姆,被安排到系统内做后勤。

因为他会来事,又特别细心,很快就被首长指定做了自己的司机。再后来首长进入更高的级别,暗示马克成立了家贸易公司,专门做医疗设备采购业务。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马克还“接纳”了首长其中一名情人做名义上的老婆,得到了一笔“陪嫁金”,就此发家。

随后几年,在这位首长一系列运作下,马克的企业不断发展壮大,生意越做越大,他成为首长圈子里著名的“白手套”。

完成原始积累后,马克自己也开始了资本运作,并在高人的指点下,涉足了油水更大的生物医药产业。

几年后,那名首长因为贪腐被双规,马克闻讯立即逃到了香港,住进著名的半岛酒店,当起了“寓公”,平时深居简出。

老K曾经乔装几次进入半岛酒店,想看看是否有机会从里面绑走马克,但实地探访一圈后,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马克所躲藏的半岛酒店是香港著名的豪华酒店,住在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保安措施相当严格,特别是客房层,几乎每层都有专门的楼层保安值守。想直接去酒店将马克揪出来,可能人没抓到,自己反而被保安当作非法侵入者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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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麻烦的是,为了安全起见,马克还重金聘请了几个专业保镖守在身边,平时就和他同住一层,同进同出。那些保镖都是经验老道的职业保镖,不好对付。

不甘心的老K甚至还托关系,招募了当地几个社团成员,来协助自己完成绑架计划。

没想到,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那几个满口江湖义气的社团成员,转头就去马克那里告密领赏。老K的计划功亏一篑,还被马克聘请的黑社会到处追杀,只能一路乔装打扮,低调行事。

经过慎重考虑,老K又设计了一套方案,但这套方案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完成不了的,需要一个懂技术、又信得过的人,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我。

“我一定全力配合!”我当即表态。

听完老K的讲述,我有些兴奋,没想到他背后的故事这么复杂,又这么紧张刺激。明知道这次帮老K没钱且凶险,我还是义无反顾。

见我态度那么坚决,老K很是欣慰,简单交代了后续碰头的地址时间和计划。接着他收拾好渔具,将钓上来的几条鱼全部放生,表示事不宜迟,我们先分头回去准备,后天按计划出发。

★★★

碰面后第三天,我和老K来到香港。托回归的福,从内地去香港自由行比过去方便多了,我们很快就住进了老K在新界租借的一处民居里。

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位老熟人,一见面他就给我了一个结实的拥抱。是Google!

Google在赌场混迹多年,早就觉察出光哥做手脚,但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叠码仔”,赚谁的钱不是赚。不过,当我揪出那个倒霉荷官,不辞而别后,他立即明白这家赌场要“变天”,不能再待下去。第二天他就离开了赌场,另谋生路。

这次,老K找来Google,是想让他在后面的计划里当个帮手。

Google是老K之前去经去澳门打听消息时认识的。他无意间在赌场外撞见一群古惑仔白拿香烟,摆烟摊的妇女抱怨了几句,反被扇了两耳光。老K非常愤怒,冲上去就给几个古惑仔一阵臭揍,逼着几个小混蛋把烟钱付了。

摆烟摊的妇女是Google的妈妈,而这一切也被闻讯赶来的Google看在眼里。母子俩视老K为恩人。

老K和我们商量,必须想办法将马克和保镖分开,再让马克将全部的事情真相吐露出来。

我和Google觉得,他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那些和马克寸步不离的职业保镖怎么可能说分开就分开,老奸巨猾的马克又怎么可能按照老K要求,将全部罪行供认不讳呢?

老K似乎胸有成竹,因为他事先对马克做了非常多的“功课”,这是一个色厉内荏、相信风水且极度迷信权威的家伙。

关键是,他知晓了马克选择半岛酒店落脚的真正原因。

这家伙曾花两百多万请风水先生重新迁移和修建了自家的祖坟;还悄悄修了族谱,将自己和历史上一位马姓名人攀在了一起;同时给很多寺庙捐助了大笔的“香火钱”……只可惜这些完全没能改变运势,反而面临更大的险境。

马克选择这个半岛酒店,倒不是因为这里有多豪华舒适,此时的他已顾不得这些物质享受,他只希望来这里可以得到长住于此的王大师“指点”。

这位王大师身份十分神秘,据说和“海里”的大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能直接影响到某些官员的升迁和任免。

半岛酒店历史悠久,奢华与舒适自不必说,无数在港的、过境的名流明星都喜欢居住在这里,很多香港电影里也都将此处设定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地很多富豪或者“失意人士”纷纷将这里作为自己的下塌地,一时聚集了许多身份特殊、背景雄厚的各类人员,可以说中国商场、政坛、演艺圈的重要信息都有可能在这里产生和流传出去。

在这里住的不是酒店,而是一处“龙门客栈”。你只要有资源,就能遇见你想遇见的人,交换到你想交换的信息。

马克躲到半岛酒店,正是想得到王大师的指点,好清楚后面到底该拜什么佛,烧什么香。

只是王大师对这种素无交情的内地土豪一点兴趣也没有,虽然马克花了不少钱找人牵线,王大师就是避而不见。这让马克非常沮丧。

老K知道此事后,琢磨了很久,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想假扮王大师,然后从马克的嘴里掏出实情!

我和Google听后,稍微松了口气。马克有诸多保镖,酒店也有很强的保安实力,我们还担心如果老K来硬的,只怕是拿鸡蛋碰石头了。

Google也明显轻松很多,他笑着说:“演戏我最拿手了,做过‘佛爷’,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合没去过?”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我们都没见过这个王大师,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老K解释道:“我打听过了,这个王大师非常忌讳拍照,网上一张他的照片也没有。马克这家伙也从没见过他,都是听人说的,所以他知道的信息和我知道的差不多。”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要怎么做,才能让马克按照你的想法说实话呢?”

老K拿出一张半岛酒店的楼层图,他指着其中一间说:“这是王大师的房间,马克也知道。很简单,我只要能在那间房里接待他,我就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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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房间号,有点为难:“问题是,这个是王大师的房间,你要在里面,他得去哪?”

老K笑着又指了指楼层图另一头的一处房间:“当然是去马克的房间见他。”

“狸猫换太子?”我恍然大悟。

老K盯着楼层图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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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酒店二楼的酒吧是马克每天必去的地方。因为这里还是酒店内部,比外面安全得多,所以他一般都让保镖在酒吧外间的吸烟室候着,自己会进来喝点酒,顺便打听一些内地的消息。

这间酒吧还兼具信息交换的功能,各有所需的人在这里通过吧台侍应传递或明或暗的信息。

马克去的那天,吧台侍应换成了Google。之前的侍应生拿了老K的钱去“休假”,酒吧的值班经理也在老K的贿赂下,安排Google顶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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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酒吧,马克习惯地点了杯苏格兰威士忌,这是他每天的喜好。

Google在递给他威士忌的同时,将一张写有王大师房间号,和第二天下午两点的杯垫一起递给了他。

马克接过酒,很快就注意到杯垫上的信息,他攥着杯垫,有些激动地问:“大师终于肯见我了?”

Google不动声色地一边拿着干布擦杯子,一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Google做过餐厅服务员,酒吧侍应的活也轻车熟路。

马克注视着杯垫,发了一会呆,忽然翻眼看着Google,问之前的侍应为什么没来?

Google早有准备,不动声色地说,之前的侍应家里有事,经理临时将自己从28楼的Felix调过来帮忙。

28楼的Felix(有趣餐厅)是由法国鬼才设计师菲利浦·斯塔克设计的,算是香港的“网红餐厅”。这个餐厅对外营业,和酒店住宿区单独分开使用一部电梯,里面的员工也不像其他半岛员工那么固定,流动性比较大。

马克也知道这些,见Google一口标准粤语以及非常本地化的模样,放了心,将心思放在了到时面见王大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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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的前一天,王大师身穿便装去往尖沙咀某家高级私人医院,打一种特殊的针剂。

王大师原本是内地一名气功师,早年气功热兴盛的时候,曾因“隔空取物”“千里透视”等法术广受关注,也结识了不少大人物。

后来政治气氛不对,他沉寂了许久,私下就利用曾经的人脉帮助各方面有需求的官商勾兑,偶尔也凭借自己对政局的熟稔,给某些人“指点迷津”。

如此下来,不但赚了一些名声,还从中赚取了上千万的“好处费”,到处有人巴结追捧。而维持这一局面的关键,就是王大师几乎几十年不变的容颜,能和年轻人媲美的皮肤。

王大师长住半岛酒店,绝不是因为这里多豪华舒适,而是因为他年纪衰老,必须固定来香港注射一种抗衰老针,才能维持他在世人面前“容颜不老”的传说,人们也才对他的各种“法力”信以为真。而这种针剂,只针对居住在半岛酒店的贵客们。

当然,这样的事情必须绝对保密,但这情报对老K来说,只是小儿科。

老K让我扮演“马克”,一个可以研发出抗衰老针,但是比王大师现在打的价格要便宜一半的医药大亨。在王大师打完针从诊所出来的时候,我的“保镖”Google大方地上前递上了名片,表示有笔大生意很想和王大师合作。

王大师起先有些不快,但是听了“合作内容”后,明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不傻,这个抗衰老针之所以不能在国内上市,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公司进行包装推广,也没人去上面的医药监部门公关。如果有药品或者医药企业能将整个针剂合法开发出来,凭借他的资源和推荐,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马克之前曾托各方面的人找过王大师,但只是涉及金钱方面,王大师一直没有答应见面。这次从美容针下手,刚好戳中了王大师软肋。对于这个有所耳闻但从未见面的马克,王大师显然没有多做怀疑。

Google顺势和王大师留下了具体商谈的房间号和时间,当然是和马克遇见“王大师”同一天同一时间。

接下来,按照老K的计划,Google去了客房部的清扫部,那里有位早就应聘在此,也等待着他的人。

没错,就是Google的母亲,也就是老K之前出手相救的那位卖烟妇女。

Google的母亲名叫Joanny,最早是赌场的荷官,因为涉赌被辞退了,摆了烟摊养家糊口。

老K先前救了Joanny后,托当地关系打了个招呼,算是买了她在附近的平安,自此没有古惑仔之类的家伙骚扰,这更让Google母子对老K感恩戴德。

于是,老K在还没碰见我之前,就让Joanny去半岛酒店的清洁部应聘保洁工,搞清楚了马克以及王大师等人的情况以及房间号。最重要的是费尽心机,终于配到了两人房间的“清扫卡”(酒店专门配给清扫工单天有效的房卡)。

一切就绪后,老K将扮演“王大师”去和真正的马克套话,我则扮作“医药才俊马克”去拖住真正的王大师。多年的商业工兵生涯,乔装打扮对我们来说驾轻就熟,加上都曾近距离观察接触过对方,所以换装打扮后还是有个八九分的相像。我唯一担心的是老K,他和自己的“仇人”见面能控制好情绪吗?

★★★

当天下午一点五十分,我和Google隐藏在马克房间附近,很快就听到推着清扫车的Joanny通过无线通讯传来的消息,“鸟已出笼”。

远远的,我就看见马克带着几个保镖从酒店另一侧搭乘电梯而去。王大师的房间和马克不在一层,也不在一侧,相隔得有点远,走过去至少要十分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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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有个规矩:VIP和老客户的楼层较高,土豪和普通住客的楼层较低,所以王大师的楼层在23层,而马克住的只是10层以内。

Joanny见人一离开,立即用“清洁卡”帮我们把马克的门打开。来不及欣赏房间的布置,我和Google只能佯装镇定,等待王大师的到来。

此时,老K也在暗处紧紧观察着王大师的动静。为了防止两人意外撞见,Joanny故意用清扫车遮住其中一部电梯,逼马克和随从登上另一部电梯。

而Joanny在王大师那层也如法炮制,让对方登上了相反的一部电梯。

很快,老K就发出信号告诉我们,王大师也出发了。他用Joanny配的另一张“清洁卡”进到了王大师的房间,等候着马克的到来。

门铃响了,王大师居然头戴棒球帽,身穿一身运动装,戴着副墨镜出现在门口。我没料到他也懂乔装打扮,差点露陷。

Google将门一开,王大师就迅速闪了进来,左右环视了下,大模大样地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一直注视着Google。

Google心领神会,立即和我用粤语告辞,打开房门转身走出门外。

“听说你有业务要和我聊?”王大师懒洋洋地瘫坐在沙发上问道。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开始讲给王大师听。我的任务就是尽量拖延住王大师,多给老K争取时间。 “大师,您看,只要您能合作,我们愿意付您15%的不记名干股,海外提现。”

“哦,这么信我啊?”

“嗨,谁不知道您啊?!有您老出面,什么药监、卫生部、发改委之类的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我谄媚献言。

“哪里敢这么说,我何德何能如此!”王大师正色道。

“真的!我们集团还想聘您当形象代言人,您童颜鹤发,一身正气,咱这个项目由您照应,那钱还不是赚海了去!”开始我还觉得自己编得有些离谱,后来一想,马克那小子文化水平还不如我呢,说不定演得挺像。

“行了,我还有事,回去我再考虑考虑。”王大师突然起身,准备离开。

但是,我还没得到老K的通知,也知道他那里还没结束,不能那么快就让对方走啊。我脑子一转,想起这老家伙鬼鬼祟祟去诊所的事情,不慌不忙地说:“大师别着急,我们还打算在国内建立一处实验中心,就在北京,到时您可以直接来免费体验,不用再大老远飞来飞去,浪费时间。您要愿意,我们还能安排小护士上门给您服务,我们的护士都是精挑细选,按照空姐的标准选出来的,手脚温柔……”

王大师不知道是对在国内打针感兴趣,还是对“小护士”感兴趣,停下脚步,又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过去,我终于收到老K发出的“撤离”消息。

“小马,你之前说我们这个生物医药项目的利润比房地产还高?为什么早没人告诉我?”王大师有些忿忿不平。我也确实没说谎,当时国内一些财务公报显示,某些生物医药的疫苗回报率高达70%,比房产的30%回报率还高出一倍。

“大师,我还得回去和董事会汇报,请您先替我们保密?”我见王大师有点意犹未尽,赶紧结束了话头。

“明白!明白!商业机密么,这点我清楚。”

几乎同时,马克和王大师分别从对方的房间出来,按照事先的部署,他们依旧被Joanny“安排”到不同的电梯间错开。

一个小时后,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复盘了下。意料之中,老K从马克嘴里挖出了他想知道的信息,甚至还让马克主动承认了谋害他老婆孩子的犯罪事实。而这些,他早就通过微型摄像头和监听器清楚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我问老K具体情况,他却不肯多透露,只说是套出来的话。马克之所以急着找王大师,就是因为自上次信息暴露后,运势一直走下坡路,刚好那会逃离大陆的时候,老K的妻儿又出了事故。马克迷信,想找大师破财消灾,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近,套话就格外容易。当然,马克也是受人指使。至于背后的大人物具体是谁,这个暴发户也是不知情的。

★★★

马克透露了国丰集团在香港上市期间,涉嫌财务造假、洗钱等非法勾当的内幕。我们分析了半天,再三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后,将视频证据和老K过去搜集的证据整理成举报材料,匿名交给了香港警方的“商业犯罪案调查科”、港证监以及一些电视台和报社。

为了安全起见,做完了这些事,我们当即返回了内地,Google和她妈妈则回到澳门躲避一段时间。马克求“大师”帮忙时,按例奉上了一笔茶水费,密码是6个8。老K将 “茶水费”分出了一半给他们母子。

回来后,我和老K一直等消息。很快有香港媒体曝出,据内部人员爆料,内地在港上市企业国丰集团存在涉嫌业绩造假、药品造假等一系列重大问题,除了账面资金不足外,另有约2亿资金不知去向,还拖欠税款1000万港币,企业法人失联……

此消息一出,国丰集团的股票当天就狂跌,几天内几乎就成了垃圾股。几个和国丰集团有关联的上市企业股价一路下滑至一字板,让很多人叫苦不迭。

我感叹了一句,“恶有恶报,总算都结束了。”

“不,好戏刚刚开场。”老K说。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仅用于补充说明,与内容无关。

来源:故事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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