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夕:
Paul Graham还记得十年前见到Airbnb的两名创始人时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场面,适逢美国总统大选,经济窘迫的两个年轻人一边开发网站,一边批发了很多小袋麦片,然后分批装进两个独立的包装盒里,一个是「奥巴马麦片」,一个是「麦凯恩麦片」,标价40美元一盒拿到网上销售,竟然卖掉了500多盒,筹到了2万多美元。
Paul Graham后来表示,他并不相信Airbnb这个疯狂的主意能够成功——「怎么会有人会分享自己的卧室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但他还是邀请对方加入Y Combinator的创业训练营,因为他们竟然有本事说服人们掏出40美元去买一个价值不过4美元的麦片包装盒,搞不好真的有本事把颠覆常规认知里的不靠谱项目。
由此可见Y Combinator的投资风格,它之所以能够长期独立存活于财大气粗的一众机构和商业巨擘之间,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方法论和人才观,它重视的是如何选中正确的创业者,并相信「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道理。
后来,Paul Graham把Y Combinator交给了Sam Altman——后者曾被前者评为全球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五名创业者,和Steve Jobs和Larry Page并列——这被视作是硅谷风险投资权杖的一次交接。
而在Sam Altman领导下的Y Combinator变得更加野心勃勃起来,他曾力主成立了一支连续增长基金,旨在对赌式的跟投那些被Y Combinator高度看好的创业公司——如果放弃跟投就会稀释早期占股——这意味着Y Combinator开始由孵化器的角色踏入从VC到PE的完整链条。
如果Paul Graham是用他那惹人注目的博客写作来为Y Combinator缔造宗教般的公众形象,那么Sam Altman就是在用各种疯狂的行动宣告Y Combinator的大航海时代,它试图设计只允许无人汽车上路的未来城市、探讨人工智能引起大规模失业之后如何架构基本收入计划、投入开发一款帮助年轻人参加选举的自动化投票工具……
用Robin Williams的话来说,「失去了那点疯狂的火花,你什么都不是。」
与此同时,只有通晓了这些背景,才能理解为什么是由陆奇来开启Y Combinator的中国旅程,以及在其背后涌动的是何等辽阔的期望。
离开百度之后,陆奇的职业选择很容易被视作是「李开复式」的,作为职业经理人,两人的发展路径惊人相似,他们都在一线科技巨头做到了可能意义上的最高职位,接着把目光放在了中国日益显著的增长市场,参与捕捉那些足以撬动既有格局的新兴变量。
事实上,陆奇在脱身学术界之际,就曾向同为华人的李开复请教过应当如何发展事业,而李开复的建议,是奔赴美国的西海岸,到对技术求贤若渴的硅谷那里去,而陆奇也的确画了这么一条轨迹,历经雅虎、IBM和微软,终成「硅谷最具权势的华人」。
不过,陆奇之于他的Y Combinator中国所处的时代节点,倒是和李开复之于创新工场有着几乎截然不同的差异,经过移动互联网的「同堂竞争」,中国在数字经济的应用领域已与美国不相上下,两国正在形成互为瑜亮的关系。
在为陆奇感到「不值」的声音里,居多的都是时机之叹,认为Y Combinator在大洋彼岸的遥远光环,无助于它在这片陌生的土地和那些早已划定势力范围的投资机构和「BAT」们对等竞争。
然而这却更像是一个假设的疑问和假设的答案,它的唯一纰漏在于,陆奇可能没有坐在这个考场里面。
无论是从Y Combinator的全球战略来看,还是结合陆奇贯穿一生的技术路线,他们对于创新和机会的理解,恐怕都在发生着悄然但厚重的改变,《纽约客》曾经这么侧写Sam Altman和活跃在硅谷里的那些明星投资人的区别:
「硅谷奖赏能够改变世界的人,但是那里想要看到的是搭建世界上最好的游艇租赁平台或高档红酒送货服务这种东西,而Sam Altman想要构建的是整个未来,是消灭癌症、掌控核裂变、微型超音速客机和无所不能的机器人公务员。」
陆奇亦在媒体见面会上,阐述了他和Sam Altman高度一致的相信「技术驱动创新」的理念,中国互联网的确早已不缺那些能够帮助用户更好的完善和丰富生活的产品及服务,但在技术,或是说底层创新方面,如果不是特别妄自尊大的话,恐怕还是必须承认难言优势的现状。
换句话说,商业模式和产品体验的价值,相对而言不及一项技术是否有机会成为新的趋势和标杆,而当资源、人才、财富和市场都在中国聚沙成塔之后,基于创新的需要和动力只会与日俱增,Y Combinator无法坐视错过这个前所未有的窗口。
Sam Altman一直以来都想把Y Combinator开到中国,只是始终缺少本土化的方案,尊重和敬畏这个独特的国家,同时也被愈来愈多的外企写入经验报告,陆奇在转会市场上「恢复自由」,随即以一己之力促成了Y Combinator的落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来了,只剩万事待发。
四年前,陆奇升任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之后不久,他回到母校上海复旦大学做演讲,在临近结束的时候,陆奇向全场师生提了一个问题,当成一份作业:
「为什么跨国企业在中国、日本、韩国都不怎么成功?高科技企业、跨国企业,在中国在亚洲的成绩都不尽人意,这里面有什么本质性的原因?」
现在,轮到陆奇自己,来破解这个考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