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静
来源：商业人物（biz-leaders）
今年年初，海航科技（600751.SH）拟75亿元收购当当网，赚足了资本市场的眼球，几个月后，这场收购却戛然而止。
9月20日，海航科技发布公告表示终止本次收购。海航科技表示：经公司与相关各方经过磋商和探讨，认为本次重大资产重组面临较大的不确定因素，继续推进本次重大资产重组的条件不够成熟，为维护公司及各方的利益，决定终止本次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当当回应称：并购的终止，对当当顾客、当当供应商、当当员工没有影响。
“卖身”不成，当当将何去何从？
壹
一纸“卖身契”再次将一度沉寂的李国庆推上前台。今年3月9日，天海投资公告宣布重大资产重组，收购北京当当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和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交易如若成功，当当所有资产正式易主。
似乎是作为对收购一事的回应，3月11日凌晨李国庆发布微博：“天地孤影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一句“祝愿文化电商独角兽当当网敢作敢当当”也被外界看成李国庆对当当的最后的祝福，难免有些料峭春风、壮志未酬的萧瑟感。
当当自2016年私有化成功后“卖身”传言不绝于耳，习惯了为当当代言的李国庆也时常出来辟谣、宣布重组方案，以及公布公司新的发展战略。有报道称，这次收购已经谈了一年多时间，但中间由于创始人李国庆夫妇意见不统一搁置了一段时间。这一次，他终于在数次反复中，坐实了传闻。
这不是当当第一次传出卖身的消息。2004年，当当销售额只有1亿人民币时，亚马逊打算以1.5亿估值买下当当，占70%-90%股份，这一要求突破了李国庆夫妇对方最多占股25%的底线，拒绝了亚马逊的收购。2014年，当当上市后股价遭遇过山车，百度提出入股当当，最终因占股比例及交易价格等原因没有谈拢。上述两笔交易李国庆拒绝的很干脆，但2014年拒绝腾讯入股却让他后悔。
2016年李国庆接受《时代人物》采访时称，“大家都说抱BAT粗腿，我们是最有条件抱的，我们恰恰没有，甚至拒绝了腾讯的入股，这也是犯了一个错误。”李国庆这次反思的第一项错误则是上市后没有融更多的钱。
李国庆回忆了双方谈判时的情景。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李国庆和马化腾交流了两次，当时腾讯已经投资了易迅，但易迅巨亏，希望当当帮他们把电商板块拿下。“我们谈了3个月，他占我们1/4，包括流量怎么给我们都谈到了。后来在理念上有分歧，他们坚持用巨亏烧钱把竞争对手干趴下，我说资本狂奔没有构建出任何资本优势，等你想盈利的时候竞争对手又会死灰复燃。”
这笔交易已经谈的很深入了，有知情人士称，“但李国庆和俞渝两人就想做图书，不知道怎么做3C，也不知道该持多少股。”后来，腾讯入股京东 ，并送上拍拍网和易迅两份嫁妆。
这次改变当当命运的“拒绝”，也改变了互联网格局。
贰
当当创办于1999年，与阿里巴巴同年，是中国最早的电子商务公司之一。2010年的当当网迎来它的高光时刻。这一年，当当成为中国最大的网上 书店，年图书销售额超过100亿元，占国内网上图书零售市场份额的50%，网购份额的40%。也是这一年，连续亏损数年的当当登陆美国纽交所，成为中国继麦考林之后第二家上市的电商企业，上市当日，当当大涨86.94%，市值高达23.3亿美元。
如果不是这次“卖身”，李国庆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恐怕是他的一张大嘴，新浪微博上，李国庆的自我介绍是：“我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请海涵”。“大炮”已然成为他的人设，妻子俞渝称，“国庆这个人挺二，做事很直”。凡客诚品陈年调侃他，“全世界都知道李国庆比较二。”
超百倍市盈率原本是一桩好事，却导致李国庆掀起一场骂战。12月8日当当上市，两天后，李国庆在微博写下，“当当网上市了，老股东们很爽，投资价值涨了十多倍。投资银行也将个人高升。美国人很实际，你骂他们是孙子，只要赚了大钱他们还舔你屁股。但我还是提前撤离豪华宴请和次日专机伺候(都是他们掏钱)。”
李国庆还说了很多创业者不想摆到台面的话，矛头对准了老虎基金，“就是他，掌管着80亿美元的对冲基金合伙人，我不幸6年前接受了他们的投资，对冲基金还投了我们的竞争对手！我不但拒绝让他们进董事会，6年还从来不见他们。”
2003年6月，李国庆希望将股权增值的一部分分给管理团队，遭到大股东反对，李国庆对他们翻脸不认账的行为“暴跳如雷”，半年后，到美国说服老虎基金以1100万美元入股当当，如若入股不成，这笔钱将支持李国庆重新创业。在老虎基金的“威慑”下，大股东答应了李的条件。熟知，老虎基金并不是善茬，交割日期之后，还没有将款付出。
老虎基金没有料到的是，李氏夫妇拜会他们时，还私下与亚马逊接触，商量收购当当之事。亚马逊两个月后回访时，正是老虎基金资金交割的最后期限。相较于老虎基金7000万美元的估值，亚马逊1.5亿美元的估值很有诱惑力。本是进退维谷的李国庆，借亚马逊的估值，让老虎基金顺利打了钱。
李国庆没想到的是，老虎基金在与当当的此次谈判中，了解到了京东，并且还在后期给其注资，额度远远大于对当当的投资。经历过与投资人明争暗斗的博弈，李国庆变得十分谨慎。当当上市后，DCM、IDG、老虎基金陆续清空了所持股份。
李国庆称，“投资就是合伙人，就是该像婚姻一样。可对冲基金的本性就是这样。按目前当当的价值，他们投资收益翻了近30倍。可在纽约的晚宴，看他们乐翻天，我生气，只好半途退场。”
风投投资了竞争对手，已经让李国庆难以接受，根据知情人透露，更让他生气的是，老虎基金还把当当的许多核心资料交给了对方。
矛头背后隐藏的另一主角刘强东也时不时跳出来，当当上市当天，刘强东在微博上揶揄李国庆，宣布从12月14日起每一本图书都要比竞争对手便宜20％。李国庆以“当当对一切价格战的竞争者都会采取报复性的还击”应战，李国庆对刘强东放着大生意不做，跟当当抢300亿的图书小生意颇有怨言，称刘强东“既没战略，也不懂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次年，李国庆便以攻为守，不仅发动了一轮价格战，还撂下狠话，“京东不是当当的竞争对手……当当是一流企业，卖的是行业规则……京东还属三流企业，靠卖商品生存”。
刘强东回应，“走着瞧。”
叁
上述两次与京东扯不断联系的几乎同时进行的骂战似乎成为当当发展史上的两个隐喻：对待资本的消极态度，以及战略扩张上的保守风格。
电商格局在2012年发生重要变化，苏宁斥巨资发展苏宁易购，习惯了跟李国庆斗嘴的刘强东把骂战升级到苏宁身上，并在价格战中一举成名。在淘宝、京东、苏宁等竞争对手不计成本的疯狂扩张中，“稳扎稳打”的当当掉队，没有自建物流，没有在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方面增加投入，也没有增强用户体验。也是这一年，当当以旗舰店方式入驻天猫。
李国庆夫妇是稳健派，不认为狂奔、巨亏、烧钱的方式是好的。李国庆这样表述对资本的态度，“资本唯利是图，当你不是第一大股东的时候，你凭什么能控制这个企业，当你需要融资的时候，你敢不低头吗？我要躲着点资本。”李国庆还说：“读书人搞电子商务，难免比草莽出身的手笔小一点。”
夫人俞渝也持类似观点，“活下来了，而且活得还不错，这不也是一种成功吗？”俞渝在华尔街工作多年，与其擅长债券融资的经历不符，在当当的发展过程中，“躲着基金、躲着银行、躲着钱”，对于融来的钱 ，她做的一项重要工作是，为潜在错误买单，购买国债。
当当网成立一年后遇到互联网泡沫，正是在掌握财务数据的俞渝的精打细算下，当当勉强度过这一危机。也恰恰是这些谨小慎微的经历，使李国庆夫妇一直认为“烧钱赚点击率”这样的事情不靠谱。
小富即安，李国庆也承认，“我们俩成也在于保守，犯错误也在于保守，我们俩是稳健派。大家提到京东，让我们做到这个规模，亏到八九十亿，我们俩没有这个胆。遇到让我们这样做的投资人我们会不做，会让他们回去……但是刘强东就是敢干，今日资本就是挺他。所以他们是一路人，我们是一路人。”
根据2015年当当发布的最后一次财报，京东的营收已是当当的18倍。在这一年的电商市场份额中，天猫和京东分别为50%和20%，当当仅占1.3%。
天海投资是否是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还未可知。
2016年10月，有媒体问李国庆，想对1999年刚创办当当的自己说些什么。李国庆回答：“比资本更重要的是资源的整合。不要单打独斗，不要个人英雄主义。找到有资源的成为你的股东。”
当当刚创办的时候，俞渝也告诉过他，“当当要做先驱，但绝不能做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