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筝
我写过爸爸爆炒羊肉,我写过妈妈的红烧小龙虾,今日我的回忆杀,要披露他俩在懒得下厨房的日子里是如何喂饱嗷嗷待哺的我的。
下馆子搓一顿是最省心省力的,还不需要擦桌子刷盘子。可不要小看了刷盘子这件事在我家的权重,虽然我从小被爸妈尊尊教诲要热爱家务劳动,但我无数次亲眼见证过相亲相爱的夫妻俩每天饭后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决定当天的洗碗刷锅重任花落谁家,母亲大人拥有美女撒娇的优势,不过优势有限,只能让三局两胜升级为五局三胜,争取一线生机。
下馆子好,不用洗碗。有妈妈喜欢的洋馆子,有爸爸喜欢的土馆子,宝宝手中掌握着决定性的一票。大部分时候我的口味和妈妈是高度一致的,母女俩个是肯德基爷爷和麦当劳叔叔的铁粉。那时候肯德基才开不多久,全市的第二家KFC开在市中心少年宫的旁边,我两天打渔三天晒网地在那里学画画学弹琴学舞蹈,主要的动力还是下课后的肯德基。爸妈打着伞为我排队,可以排到拐个弯儿的下一个街口。付出的代价越高,积累的胃口越好。对于我和妈妈而言,香辣鸡翅十几对不在话下,土豆泥和甜玉米可以有,圣代与新地分别是谁家的傻傻分不清楚但是照单全收。不过一般在洋快餐的饕餮时间里,爸爸都会去附近的街边找家小店吃面去,五块钱配上蒜蓉和辣油解决问题,因为——下馆子虽好,毛爷爷吃紧。
土馆子省下了赶时髦的成本,自有土馆子的爽快和实在,比如家门口巷子里的一家兰州拉面店,反正老板的面相里看不出沧桑异域的兰州来,南京大萝卜的耿直倒是黑亮亮的透在眼睛里,透在脑门子上的汗里。那时候一大盘子刀削面才八块钱,妈妈加班不在家的时候,老爸穿个大裤衩大背心牵着女儿晃悠晃悠就去了,徐州口味的老爸教会了我在大碗拉面里多多的放醋放辣油,不然都对不起脚上的塑料拖鞋和头顶嘎吱嘎吱的老吊扇。这个习惯我保持了多年,甚至连西红柿刀削面都会倒进半瓶子醋就着吃。而且我们不吃山西的醋,认准镇江恒顺香醋。
那时候是90年代,土馆子里有不少类似单位食堂似的小快餐店。家门口不远有一家叫做“满庭芳快餐”的,朴素的透明玻璃小门脸,进去以后窗口里的大妈熟练举着个塑料饭盒,哐叽一个大铁勺先拍一个板砖的大白米饭上去,然后挑着眉瞅着你,看你是要大排还是要鸡腿,是要梅菜扣肉还是要鱼香肉丝儿。
除了家门口巷子的一亩三分地,再往商业气息浓重的大街上回忆一下,有一家我儿时最爱的酸菜鱼头饭馆。现在的流行是大多数的饭店都不会让你从招牌上看出它是吃什么的,那时候则是,人家卖酸菜鱼头,店名就叫酸菜鱼头,一点儿不虚。老爸一个电话打过去,订个二十八块钱一盆的酸菜鱼头,等个十五分钟出门,晃悠十五分钟过去,就可以连着店里的盆一起端回来。吃完了盆子洗干净,之后的随便某一天,散步时候给人家还回去,老板抬抬手招呼一声表示没毛病,还是一点儿不虚。
待到多年以后,外卖的时代盛大降临,某个下雪的日子里我和老公窝在北京的家里石头剪刀布,决定是叫驴肉火烧还是香辣鸡腿堡,我眼前恍惚飘过一九九几年南京城郊的某个小粮站,放学时候按着老妈的嘱咐买两个糖三角、五张葱油千层饼,回到家里妈妈已经熬好了玉米粥,老爸从菜场口头买回一只金黄烧鸡,整只不过十块钱。
如今的奶茶都要二十一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