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利安
来源:朱思码记(ID:zhusimaji88)
好爸爸,还是坏爸爸?
前后1年时间,罗永浩和他的锤子科技在有意无意间把中国最顶尖的三家互联网公司的“好爸爸”部门,逐个搅了一遍。
“阿里投资部差点害死锤子手机!”
2017年8月10日,锤子科技宣布完成10亿元融资的当天,其早期投资人郑刚炮轰了1年前阿里与锤子之间那次不愉快股权质押交易,尽管中间存在诸多疑问,但在媒体的发酵下关于过去这些年来阿里与美团、蘑菇街以及一众被投公司间诸多不愉快像陈谷子烂芝麻一样被悉数倒出——舆论将阿里式投资逼向了风口浪尖。
不过在10亿元融资到位后仅仅过去1年,今时今日罗永浩的锤子科技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有未有,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次危机——这一幕似乎为阿里投资部自证了2016年不投罗永浩似乎在今天看来是个颇有远见的选择,但阿里式投资的这个“坏爸爸”标签却怎么也甩不掉。
“如果腾讯投资部不想谈合作,而是想一起打打麻将,吃个鸡,学个猫叫,看个电影什么的,那我向腾讯道歉。”
2018年9月11日,罗永浩炮轰腾讯投资并购部,原因仅仅是其否认了罗永浩宣称腾讯有意要投资“子弹短信”的这个说法而丢了面子。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继点燃“阿里式投资”的说法后,2018年伴随着与字节跳动交恶的大背景下,腾讯投资部接替阿里投资部俨然成了舆论攻击的新目标:2018年最新Q3季度利润中占比高达37.55%的投资收益,使腾讯投资业务成了外界过去一年唱衰和攻击腾讯的核心要点——依靠财技获利,功利和短视且缺乏创新能力的公司。
特别是2018年5月23日,科技自媒体“差评”完成由腾讯TOPIC基金领投的3000万元A轮融资后,随即爆出的洗稿事件直接将此前业界对腾讯投资的质疑变成了一场对腾讯公司价值观的声讨。最终,在一则协商退股的官方声明后,事件才算草草收场。腾讯也被骂成了“坏爸爸”。
“雷军,你投资王自如的那笔钱,到现在还在发挥作用,真值!”
2018年5月7日,当ZEALER创始人王自如与罗永浩的论战进入第四个年头,并随着坚果R1的评测而矛盾激化时,老罗把两人矛盾指向了王自如的天使投资人——雷军。尽管Zealer的天使轮并非源自小米投资部而是来自顺为资本,但由于锤子跟小米之间的同行竞争关系,且又因为顺为基金和小米同属雷军创办企业的背景下,此种阴谋论的说法让雷军感到一些尴尬。
2018年7月9日随着一声锣响,小米成功登陆香港主板完成上市大业,可谓功德圆满。但开盘即破发,伴随国内手机市场的疲软表现,以及来自华为的竞争使其股价一路下跌,让小米和雷军都一直开心不起来。反倒是小米投资部,在其战略主导下以资本布局构建的庞大IOT生态链,成了当前小米财报中唯一抢眼的明星。但近来小米投资在传闻中也存有“毒药”之说,且这种说法在随着小米生态链的影响力逐步国际化而呈正比上升。小米,也不是个好爸爸吗?
随着百度战略转型后资本和业务重心全面围绕人工智能、云计算和自动驾驶技术进而脱离赛道掉队,加之大量顺为系项目与小米投资部布局的生态链企业在上市后全部浮出水面并逐个进入二级市场,使得当前中国顶级互联网公司在战略投资领域发生了新的变数——进入了ATM时代。
什么是战略投资?
战略意味着执行,投资势必意味着最终获利。ATM字面上的意思并不能表明他们会把自己当作一台被投公司的取款机——相反,象征政策扶持的萝卜与监管控制或是压榨的大棒,才是他们区隔与普通VC和PE基金最本质的不同点。
从2008年至今,在三种不同价值观和企业发展路线的驱动下,蔡崇信、刘炽平和刘德依据个人风格与企业发展路线分别构建了有关资本回报、战略执行与企业控制力层面的三套战投方案,只不过作为躲在马云、马化腾和雷军闪光灯背后“试图用最低代价确保胜利”的三位军师,他们的悲喜故事尽在幕后。
直到罗永浩的突然出现,让过去1年多以来围绕三家公司投资部的重重非议与猜测彻底放大,而上述三家公司总管最高战略的上层建筑即便有百般的不情愿,眼下也不得不直面这些关于坏爸爸们的非议。
什么样的投资策略才是不变的真理?
被投公司与大集团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谁是中国互联网公司的战投之王?
历经数十天复盘与调查ATM投资部的真相,追溯背后动机与战投原点时“朱思码记”悄然发现:
或许因为接近了权力之巅,才让一些人错误的以为他们真的拥有了权力。
因此,我们需要把这种错觉扼杀在萌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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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巴巴,只要结果
2014年4月,阿里巴巴集团投资部悄然间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原架构上隶属于全称为“阿里巴巴集团战略投资和发展部”的“阿里资本”被取消,阿里对外投资业务仅保留战略投资。
这场变数标志着在投资领域自2008年开始历经6年摸爬滚打后,全面转向为只对阿里巴巴集团核心业务服务的战略投资,阿里资本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推动这次架构调整的决策者,是主导战略与投资的阿里巴巴创始2号人物——蔡崇信。
蔡崇信
事情的起因,需要从3年前的2011年说起。
2011年中后旬的一天,时任淘宝聚划算负责人的阎利珉(慧空)向美团网CEO王兴发出了来杭州议事合作的邀请。截止当年7月,美团已经获得来自阿里资本的两轮融资,包括阿里中供铁军的灵魂人物——干嘉伟也于当年11月加入了美团任COO。从彼时至2014年前后,阿里的战略布局图中,美团和聚划算像兄弟一样并列于阿里巴巴的团购业务线上。
可实际上,在彼时千团大战犬牙交错的关系网中,两家却是标标准准的竞争对手。
诞生于2010年的聚划算,是中国电商史上——拼团+特卖模式无可争议的鼻祖。在它诞生前,阿里内部共有8个team同时赛马参与争夺内部代号“淘宝团购”的产品项目,但最终跟核心电商业务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的前阿里软件部门——负责淘江湖、旺旺业务的慧空团队杀出了重围。至今,做出聚划算的慧空仍然被业界公认为是阿里巴巴历史上最优秀的产品经理且没有之一。
美团和聚划算的这次合作本应配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辞藻,但王兴却在与慧空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把话彻底说死了。来自前聚划算早期团队的一位朋友描述了当时的场面:
“王兴当着面把两只脚放在桌子上,开口就指着慧空的鼻子问:你觉得京东会上天猫吗?他的逻辑也很简单,阿里开始投资美团就是动机不纯,因为是先收了他做干儿子然后又派亲儿子来打他,既然阿里也要做团购,那就干脆退股别收美团做干儿子,现在聚划算跑来跟美团谈合作就是伪君子”
关于美团与阿里决裂的种种猜疑和说法中,有一个被长期忽视但真实存在的情况:阿里资本于2010年中旬美团A轮时便先行抢点,但随后阿里又在2011年将旗下原本专注于电商拼团的聚划算划入了本地生活的团购业务赛道,开始向美团、拉手、窝窝、高朋、满座等团购网站发起竞争。后据“朱思码记”从多方核实、考证后了解到,王兴与阿里决裂的起始原因正是因为聚划算与美团在千团大战期间的竞争。
“屈田是当时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在刚拿下美团的时候两家关系可好了,‘阿甘’虽然不是送去的,但总归也算是一种支持的态度。王兴本人从一开始就是不接受‘战略投资’的态度,所以既然我们是财务投资身份进去的,按王兴的意思就是不要在战略上和管理上对他有限制,毕竟等他们起来了资方有钱赚就好,但另一方面你可以注意到在2015年前阿里核心业务的战略布局图里:本地生活和团购业务都有美团的名字,财务投资和战略投资本身就是一对矛盾的关系”
来自前阿里资本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当蔡崇信于2014年宣布取消阿里资本架构而全盘转向战略投资时,对内的解释有两个:
• 第一种说法:认为彼时即将完成史上最大规模IPO的阿里巴巴,如果还是靠财务投资在报表上添加每年几亿美元的投资收益实际没有太多意义,投资部必须要有企业思维,因此未来所有的投资都要围绕阿里自己的业务展开。
• 第二种说法:阿里资本对原本不愿意接受战略投资的美团采取了财务投资,却在投资美团4年后由于失去控制权而打乱了此前原本制定的既定战略,阿里投资部在走过这段弯路后引以为戒,蔡崇信决心全盘转向战略投资。(参考2014-2018年间阿里本地生活赛道的一系列动作:强推淘点点,蔡崇信亲自挂帅复活口碑网,战略投资到并购吃掉饿了么,联合超市便利店,投资闪电购1小时达业务,推出盒马鲜生等等都是在战略上补救并消除在失去美团后带来的负面影响。)
“Joe蔡是一个把事情想的特别明白的人,他做事情的严谨可能跟他早年做律师有关系,有一次我观察到他看亚马逊财报的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而不是通常我们习惯性直接先翻到利润表一页。他的逻辑是ABCDEF你必须告诉我A和F之间的关系,如果BCDE连不起来,尽职调查就没办法过他这关,如果你想用意识流的故事打动他,可能他会把你开掉或者拒掉你,因为他觉得你这样的人做不了投资、或者不适合创业。”
显然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但我们可以推演一下如果阿里把聚划算并给美团,如同腾讯于2014年解散电商公司并给京东后成为其第一大股东、将原soso团队并给搜狗的剧情那样,伴随当时持股15%的基础上然后再对接下来的三轮继续增持,即便是王兴不愿意,阿里也已经成了名义上的第一大股东。如果真的是按照这个进程推进的话,或许今天中国本地生活的赛道格局将完全颠覆。但今天,阿里这边则是由饿了么替换了美团的角色。
而据饿了么一位早期管理层成员向“朱思码记”透露,张旭豪本人和饿了么内部从一开始就更倾向于腾讯阵营,这尤其表现在2016年前饿了么对外公开的7轮融资中有4轮的资方都来自腾讯和腾讯系被投企业,且在没有美团可选的情况下,腾讯彼时或许只能选择继续增持赛道中排名第二的饿了么。但随着美团和大众点评突然合并后的倒戈,饿了么料想的剧情在转瞬间的急转直下,于是在走投无路且即将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已经吃过美团教训改组后的阿里投资部。即便是蔡崇信所给出的估值和条款强势到让张旭豪跳起来拍桌子(引自-《财经》杂志原文),以及业界关于“阿里式投资”的名声有多么“显赫”,饿了么也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JOE蔡今天是新口碑董事长的原因是历史问题,当年我们从李治国这里收了口碑,所以董事局这里自然要挂JOE蔡的名字,但他本人是不可能介入日常管理。同理,阿里被投公司必然是只能投资部的人进入他们的董事会,、基本常识是一旦允许业务部门的人进被投公司管理层,你可以想象一下这公司会被弄乱成什么样子。如果公司自己的业务到那个时候都要为投资公司的部门服务了,还能做什么?但我相信张旭豪肯定体会到JOE蔡的强势了,经历了美团那次以后他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那就是战略投资的真谛就应该是一种为我做服务的甲方心态,毕竟需要动用战投部出手的原因基本都是公司自己实在做不了的业务,而被投公司的角色在阿里的思路中应该就是替我完成目标。”
北京时间2018年12月6日晚,蘑菇街(美丽联合集团)正式在纽交所挂牌上市,证券代码“MOGU“。当蘑菇街历时8年修成正果的新闻传回国内时,一个无法回避的历史问题便是阿里投资部当年与蘑菇街的那段恩怨。
“蘑菇街这个案子是楼军和老谢(谢世煌)负责的,甲虎(李甲虎)在之前也推过一次,内部开始的当时说法是:一个导购网站有什么好投的?但是很快我们看到蘑菇街起来了,后来腾讯投的美丽说也出来了,内部又重新讨论的时候楼军提出了一个观点:如果用户在他们手里,天猫、淘宝是货架的话,接给京东是不是也存在可能?如果有这个可能性,那么我们有必要去控制一把,起因就是这样的。”
来自阿里投资部的一位朋友向“朱思码记”介绍称,2013年中后旬阿里ALL-IN无线前夕,淘宝网货架化的问题已经十分严重,尤其此时阿里和百度大战结束后,外部流量入口落入导购、返利和淘客网站,以及移动端的微信入口,而当淘宝的流量入口不可控,一旦货架化的淘宝网将变成一个成交转化的仓库存在时,相当于对阿里大盘进行釜底抽薪,在彼时看来异常的凶险和危机。
“总共只去了两次,陈琪当时也愿意接受投资,但其中一个矛盾出在估值问题上,老谢的意思就是既然是我们阿里出来的,所以理应给我们打个折,但这个问题上陈琪肯定不那么认为,最后就没谈拢。
当然我相信压价格不是全部的问题,毕竟所有的买卖都会涉及压价格,至今没有一家投资公司的成功案例是因为当年压价打了八折,然后退出血赚了一笔,都是由于在恰当的时间,投了恰当的人,所以我相信陈琪回来以后的其他条约可能也是谈崩了的另一个原因”
关于阿里投资与蘑菇街谈判破裂的更多细节,另据一位接近蘑菇街高层的朋友向朱思码记透露,“事情与当时阿里中高层过度封闭的对待有关”。
2013年7月31日,阿里巴巴和腾讯互相对外宣布封杀对方于微信平台上的第三方应用服务功能,正式拉开了阿里重拳打击外链的序幕。而巧合的是蘑菇街与阿里投资部的谈判也正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发生,使得两件并没有太多关联的事情叠加后成了:阿里投资不成报复胁迫蘑菇街的新闻。无独有偶的是,2018年4月至IPO前夕拼多多亦曾有多次短暂发生外链失效的情况,而上述情况也曾被解读为:腾讯投资部以流量为筹码胁迫拼多多,以此达到其进一步增持的目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蘑菇街与美丽说的合并,腾讯的增持,使蘑菇街与阿里巴巴之间的关系在AT交手的背景下彻底失去了合作的可能。尽管阿里方面采取了有效的反制措施,但当年阿里投资部所设想的情况,的的确确在今天已经发生了——2018年1月4日,美丽联合与京东集团成立合资公司。
正当蔡崇信完成投资策略转型的第三年,没人想到罗永浩挑起了话题。
2017年8月12日,锤子手机完成了新一轮10亿元融资后,紫辉创投创始合伙人郑刚在朋友圈炮轰阿里投资部于2016年6月-10月间,在锤子股权质押后迟迟未打款,且最终不了了之行径。毫无疑问,在常人眼里签署完投资意向协议后未履约是违背了契约精神的行为,但从投行视角复盘此次事件,有以下几个疑点:
• 抛开阿里投资部的背景不谈,投资意向协议签署完未履约打款的行为在中国创投圈是否属于常态?
• 在阿里方面对锤子的尽职调查过程中,锤子手机是否存在隐瞒不实的问题?时隔一年融资完成后的突然发难,是否出于担心彼时如若锤子没有与阿里方面签署保密声明而遭到阿里投资部公开其尽职调查结果,进而影响其下一轮的融资呢?
• 抛开上述两点,罗永浩本人和锤子科技是否值得阿里集团战略投资?
面对上述几个疑点,国内某顶级投资机构的一位董事向“朱思码记”分享了自己的经历:
“我相信一个巴掌拍不响,圈子里所有签完TS协议还跳单的事情必然是事出有因,我自己也做了十几年投资了,也有过2次跳单的经历,为什么?确实有一次是冲动之后因为我个人原因反悔了,还有一次是因为尽职调查结束看到的内容跟他之前跟我说的不是一个事情。跳单的时候我自己也非常痛苦,没开过员工的老板不是好老板,没跳单的投资人真的就是好人么?
那天下午我当着面把他公司尽职调查的报告一页页讲给他看,告诉他为什么我不投你,不过他倒是不像罗永浩那样,他反而告诉我:你讲的很对。
如果为了一个面子,对项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资方的钱也不是我个人的,但是人家信任的是我们这家机构,公司也是信任这个部门才把钱交给你去做投资的。投资人需要做的是想清楚应该做的,而不是只做自己想做的。
为了保全面子而牺牲集体,或者别人的利益,我觉得这样的人可笑,而且很可怜,我认为一个没有里子的人连谈面子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锤子和阿里的买卖没能成功,但不可否认关于“阿里式投资“的说法却成功引起业界的负面评价和来自被投公司的抱怨,特别还是当其在对位投资风格较为温和、被投公司拥有更多自由空间,以及素以“半条交给合作伙伴”著称的腾讯投资部时,这种反差更较鲜明。如果总结当前阿里对外投资风格中,有三个问题被人所诟病最深:
• 对被投公司的KPI压力
• 极强的控制欲,涉及包括重大决策一票否决权,下一轮融资否决权,以及持股比例占有的绝对优势。
• 阿里巴巴在被投公司董事会中强势的话语权,会对实际业务进行干涉
面对第一个问题,来自一家阿里D轮被投企业的副总裁向“朱思码记”介绍了关于两家合作对接时的一些细节:
阿里方面的业务部门总负责人会在投资部门牵线后先期和目标公司对接,然后由其业务部门内部先提出关于双方合作点和对方公司的价值所在,最后提出全套对被投企业的业务支持方案,最后业务部门与被投公司签定双向KPI协议,即业务部门必须完成相应考核要求的支持,同时被投公司再在此基础上完成相应业绩目标。
根据现任阿里投资部的一位朋友介绍称,蔡崇信在内部的说法是只有贯彻这样由阿里业务部门负责人带头推进的模式才叫“对我们战略有价值的投资”,但事实上就随机抽样寻访、调查时发现绝大部分的阿里的小二和被投公司员工并没有看懂战略投资部门这样做的意义,相反他们看到更多只是双向KPI落下来了,对小二和被投公司施加了涉及自身相关利益的压力。
面对第二个问题,前阿里资本的一位朋友向“朱思码记”介绍了关于阿里投资部的一票否决权问题:
“一票否决权(veto right)这个东西其实一般VC也都会有,只是阿里会要的“下一轮融资否决权”会不同一些,毕竟之前有美团那个案子放在那里,核心还是要先吃定你了,赛道里第一拿不下就抢第二,第二不听话就搞定第三,对于没有控制权的投资都是不感兴趣的,其次阿里在被投公司的董事会的话语权来自于投资部,主要作用并不是去下命令,而是去把控业务部门对接时候的平衡,曾经有一阵子我们甚至把雨嫣(张宇)接进来,为的就是共同负责处理业务线和被投企业的关系,所以阿里占大股也正常的,毕竟战略投资都是会有真真正正的资源给到你,并不只是给钱那么简单,基于这种关系下多占点股我觉得也没那么过分了。”
可如果继美团之后,再有被投公司试图反抗阿里的控制,甚至不惜采取极端,甚至同归于尽的方式时,阿里又该怎么处理呢?
“这里我需要再强调一下战略投资和财务投资的区别,财务投资是可以有自由发挥空间,战投就是赛道在哪里,如果腾讯拿下第1,我们必须拿下2或3甚至是都拿下。反抗?如果被投公司违抗战投的本意要作死,那不如通过其他手段加速它的死亡,然后把第三名提上来,而且如果创始人不敬业的话,甚至可以把他送进监狱让他牢底坐穿都不是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张旭豪就相当聪明了。”
令人感到巧合的是,就在本文涉及被投企业反抗控制权问题的访谈间隙,一条关于阿里被投公司——OFO创始人戴威被北京海淀区人民法院限制消费令的新闻,和OFO退还押金发生挤兑的新闻传遍全网。与此同时马化腾在朋友圈将OFO的溃败原因直指本轮访谈中所提到的veto right问题。
事实上OFO崩盘后其所有股东都成了戴威团队的受害者,但正如上文所提到的那样,蚂蚁金服投资部主导投资的哈罗单车迅速补位了OFO的空缺,近期又上线了一年来滴滴出行饱受攻击的顺风车功能,甚至是在分割OFO剩余资产的问题上阿里投资部也是方方面面占尽上风。
由此可见,在这轮单车大战阿里方面并没有发生像当年失去美团进而几乎丢掉本地生活赛道后那样的措手不及,因此蔡崇信今天的战略投资策略在无视外界舆论压力的情况下,对于维护阿里利益来说显然正确的。
“当你换位思考站在JOE蔡的这个位置时候,面对这些随便跑到你面前插面旗的文章或者争议时,你也会感到头疼而不作回应,如果一个人只为了面子那就只适合去做那些为了面子的事情,如果想要做企业,特别还是想做一家伟大的企业时候,就应该去做企业该让你去做的事情——投资本身就是一个反人性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要学会做坏人,即便这不是我的本意”
那么今天,阿里投资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与隐患又将会是什么?
1. 从最新架构上看,随着阿里资本自2014年除名后,除了代表马云个人,由虞锋主管的云锋基金,以及代表谢世煌本人意志并由其掌管湖畔山南外,蚂蚁金服投资及企业发展部在近年来扩张速度迅猛,来自老阿里B2B、阿里资本出身的纪纲团队在金融、支付领域的主战场频繁得手的情况下,也发生了多次与集团投资部谢鹰团队“争道”的情况。
另据“朱思码记”独家获悉——蚂蚁金服在2018年年底已经开始秘密筹备一个规模为5-10亿人民币的天使基金,并一改过去蚂蚁金服只专注中晚期项目的常态。如此看来,蚂蚁投资部未来的出手频率和涉及领域,以及参与的时间还将进一步提升并扩大。
“蚂蚁和集团从来是两套体系和风格,蚂蚁的思路是只要跟金融、支付相关的,他们就会去投,如果是电商相关的,集团都会去投。但是问题是集团这边把电商投的都差不多了,且随着支付和电商的关系越来越近,所以在一些项目上就相撞了——譬如无人货架,于是电商方面的就给了集团投资部一个优先投资权,两边现在还是按照行业分工的,跟谁大谁小没关系。争道的问题,刚刚孙权(胡晓明)调来当蚂蚁总裁以后,情况会好一些。”
2. 一位接近蚂蚁金服、阿里投资部高层的朋友介绍,今天阿里投资部之所以开始选择在企业成熟才开始进场的核心原因是因为阿里嫡系资本在发挥着类似军队中尖兵的作用——即通过十八罗汉、前阿里高管所掌管或持股的投资公司先行与目标的早期项目先行接触早期投资。
而此期间他们与集团之间信息打通,同时阿里在这些投资公司中大多又是LP的身份,因此可以保证当阿里真正介入这些项目晚期时可以保证畅通无阻,而未来蚂蚁金服通过组建早期基金所扮演的角色也是为了达到此种目的。
不过这样布局的所产生的另一个问题则是大量阿里前员工创业项目与嫡系资本之间极有可能是原上级部下关系或旧相识,而当前员工创业项目与集团投资发生利益往来时容易引发自下而上的寻租腐败。(参考文章:创业坟场)
阿里巴巴资本布局(非官方)
2016年3月,蔡崇信在自己的母校——耶鲁大学法学院接受了师弟师妹的提问时,首次正面回答了17年前自己放弃瑞典银瑞达集团70万美元年薪而加入阿里巴巴这个冒险决定时的真实想法:
(译文)我看好当时整个中国互联网行业发展的前景,也欣赏Jack,所以我最终决定加入这家创业公司。从投资视角看,放弃当时现有的利益而自高位向低位(耶鲁毕业生与杭州师范大学毕业生)加入并帮助一家有前途的中国互联网初创企业,如果在未来能产生回报的话,这个回报对于我来说将是无限大的——这就是机会成本。
如果换个角度思考,即便当年阿里和马云最终创业失败,拥有漂亮履历的蔡崇信至少可以选择后退一步找到一份薪资待遇良好的新工作,其损失的仅仅只是一些价值不菲的时间成本;但反观马云,除了再来一次破釜沉舟的二次创业外,几乎别无出路。结合蔡崇信个人经历,及当前阿里投资的策略后发现:立于不败、稳重求胜,是强调机会成本的蔡崇信当前投资策略区别于他人的最大不同点。
“出手的对象都不会是‘下一个阿里巴巴’,我们可以不赚钱甚至亏钱,但必须通过这个项目在别的地方替我们赚到钱,不算小帐但会算大帐。”
显然只有走过弯路,才最能确信当初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位前蔡崇信团队的朋友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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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不需要如果
2018年5月24日晚间,马化腾和腾讯官方接连回应了TOPIC基金投资差评事件,让一场从投资引发成为质疑企业价值观和公司使命的风波暂告一段落。这也许是自2011年1月24日由刘炽平主导组建50亿元人民币产业共赢基金以来,对腾讯投资怨气最高涨的一次。
但这绝不是第一次。
2018年1月,一张名为2017年国内文娱产业投资机构TOP20的榜单在业界悄然流传,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在榜单中腾讯公司居然超越真格基金、IDG、头头是道、洪泰基金、红杉资本、华人文化产业基金、梅花天使创投及君联资本在内的一系列国内外一线投资机构而名列榜首,其高达38次的出手次数近乎等同于排名第二的真格基金+第三名IDG的项目相加之和。
仅凭这张榜单,或许只有对于腾讯公司核心业务不了解的人来说,才会以为腾讯也是一家投资公司吧?
可事实上,即便是投行同僚对于腾讯投资的疑惑、异议仍不在少数。来自国内某投资机构的一位高层向“朱思码记”抱怨了一系列关于腾讯投资种种举动的疑惑与不解:
“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么大的公司居然跑到VC排行榜TOP里来了,有的估值高了他们投资那我先不说,可有的项目跟腾讯核心的娱乐、社交、TO B业务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他们也要投,而且很多A轮的项目里都有腾讯投资出现,我前阵子看到‘多抓鱼’刚拿到腾讯投资,我是很想问下他们集团未来的战略重点是准备在微信生态圈里卖书还是怎么?”
过去8年来,腾讯对外投资的项目中有为数不少是来自业务部门主动提出并发起的,不过随着三轮投资热潮的结束,先前由业务部门直接发起的情况在饱受非议的2018年已经暂告停止了,但据腾讯CSIG事业群的一位朋友向朱思码记透露:随着第三次架构调整后重心转向TO B业务,腾讯云方面正在筹备一个规模不详的专项基金。由此可以预判围绕云计算、人工智能、TO B服务为核心赛道的第四轮投资热潮或将在2019年重新开启。
腾讯资本布局(非官方)
不完全统计2011-2018年腾讯并购投资部三轮投资热潮代表案例:
• 2011-2012年共赢基金成立之初:艺龙,猎豹移动等
• 2013年-2014年本地生活服务与电商平台的战略抢点:京东、搜狗、滴滴出行、蘑菇街、美团点评、饿了么、猫眼、58同城等
• 2017年智慧零售、微信生态圈和小程序:拼多多、每日优鲜、唯品会、快手、好衣库等
今天,投资是否成了腾讯的一条业务线?
时间拨回2011年春节后,腾讯接连在北京、三亚、杭州等城市组织开展了名为“诊断腾讯”的10次诊断会,到场的高管中就包括日后共赢基金的主导者刘炽平。
刘炽平
追述这些诊断会的根源,源于2009-2010年间中国互联网公司及媒体同僚对腾讯在运营战略上长期奉行侵略性的攻伐策略最终引出包括《狗日的腾讯》一文,以及3Q大战在内的一系列矛盾激化的重大事件。期间,马化腾曾让总办16名高管在纸上写下题为自己认为的“腾讯核心能力”,最终从收集到的21组答案里经过提炼后聚焦到了两个点上:一个是流量,另一个则是资本。
流量方面,2010年腾讯开放平台开始接入首批外部应用标志着腾讯将原先封闭的内部资源而转向外部的第三方合作者开放,但随着外部开发者和第三方应用数量暴涨所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便是当年腾讯服务器承载负荷压力过高的情况下,组建了一支由邱跃鹏带领维护平台服务器的技术团队,成了今天第三次架构调整后腾讯TO B业务线的重中之重——也就是“腾讯云”的前身。(引自-2019年1月10日,广州微信公开课,腾讯云副总裁答治茜现场回答“朱思码记”提问)
而资本方面,2011年腾讯产业共赢基金的诞生标志其开始以资本为武器,正式进入中国互联网投资赛道。尽管比阿里资本入场晚了接近3年,但该基金的第一个项目便是一宗战略级的大手笔:在并购投资部梁宇鹏的主导下,2011年5月16日腾讯投资8400万美元持有艺龙网16%股权,成为其当时的第二大股东,同程艺龙网至今仍然名列象征腾讯战略级合作伙伴地位的微信钱包“九宫格”中的第一位,且独占两元。
腾讯创始人之一的曾李青曾参与了2005年3月对张小龙所在的广州博大公司的并购案堪称腾讯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对外投资
不过,尽管腾讯投资的当头炮便是以战略投资作为起始的,但今天我们看到腾讯Q3财报中财务投资盈利——隶属于其他收益净额已经高达87.62亿元人民币,且占总盈利的37.55%。因此无论从财报账面上的投资规模还是数量上看,腾讯以财务投资为主,少量战略投资为辅的既定局面毋庸反驳。
尽管阿里巴巴和腾讯两强争锋的领域在今天中国甚至超越了互联网所能限定的行业边界,但相比纯战略投资为导向的阿里巴巴,腾讯的财务投资能多到引发投资界的不解甚至不满的原因又是什么?
“不是没有战投,只是相比起来纯战投的阿里效率更低一些,腾讯的战投项目大多都是早前财务投资开始然后慢慢自己长起来的,例如拼多多。即便是今天有直接战投的也不是自己投出来的,而是被对手倒逼出来的:投游戏是因为全世界也就那么几个像样的公司,再看投海澜之家是因为阿里快把中国的零售集团和品牌都买光了,所有腾讯的战投几乎都是防御性的。
因为两家的风格跟他们所处的位置有关系,腾讯长期位于流量上游,这种位置使他们自己其实很难做一个生态,毕竟如果腾讯真的要做成一个生态圈,流量下游阿里的只需要把他们自己业务上下游的公司都买一遍控制下来就可以了,但腾讯体量再大也不可能用战投模式把中国所有的行业的相关企业都买一遍,因此他们的投资策略能且只能做大量不同行业的财务投资”
腾讯一家被投公司的CEO向“朱思码记”坦言,腾讯投资风格与阿里和小米相比之下:代表公司意志的目的性几乎是最弱的,且非常接近于投行。
“我知道去年他们光财务投资的利润就是200亿。既然VC和互联网都是没有边界的,那么为什么不能把这个事情当成一个买卖?事实上他们投资部或许自己已经把这个部门当作一家投资公司来经营了,而且ATM三家都拥有其他机构所不具备的资本实力,刚好腾讯涉及的业务几乎是中国互联网公司里最多的,自然形成了VC思维。
一个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腾讯投资部甚至可以接受他们的案子被阿里投资。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不觉有被侵犯的感觉,结果居然告诉我‘友商帮我们被投公司增值了,好事啊。’但是另一方面,阿里决不能接受自己的案子被腾讯投资,因为投之前就已经把自己强烈的目的写在条款和估值里了”
据不完全统计,刚刚过去的2018年中国共有近40家互联网公司上市,其中有13家隶属于腾讯被投资公司,占比1/3,包括蘑菇街、阅文集团、搜狗、中安在线、同城艺龙、美团点评、蔚来汽车、拼多多、趣头条等等,当中美团点评、拼多多和Spotify市值分别破千亿元,而且尚未包括拆分的子公司——估值接近250亿美元的腾讯音乐。
事实上,财务投资相比屁股决定脑袋的战略投资,其自由发挥空间更大且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投资人的个人能力。在合适的时间,通过巧妙的早期资本运作投出独角兽、甚至投出阿里巴巴、腾讯这样的巨头也绝非玩笑——今天阿里巴巴、腾讯的第一大股东:日本软银集团、南非MIH均是通过早年财务投资的形式成为其投资方的,而上述公司当前的投资回报率前者为7200多倍,后者为5500倍之多。
2018年软银集团在东京证交所完成日本史上最大规模IPO的当日完成破发:与其核心5G设备宣布禁用华为品牌有直接关联
更有意思的是软银和MIH的核心业务都是围绕其所在国的互联网移动通讯服务为主,这点又与腾讯早期到今天的核心业务都极为接近。由此可见,在基因和国内外的成功案例方面,腾讯将对外投资作为一条独立业务来运作的说法绝非伪命题或者说法,且在中国国内就有类似的案例——譬如小米投资部和雷军创办的顺为基金。
那么,腾讯并购投资部是怎么跟企业谈投资的?
“他们会像一个普通VC一样看待你,谈的时候可能比其他VC更多一些产业的视角,因为他们把产业发展利弊会放在第一位,至于被投公司和腾讯业务线的协同会放在第二位,毕竟腾讯做的产业太多了,所以相比业务线来说,产业发展优先。
阿里这边刚好相反,跟我谈的时候是业务部门先接触,然后再是投资部跟进,阿里会把协同放在第一,也就是你的业务要怎么配合我,我怎么导资源给你,从这一点上看两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战略投资显然必须要有业务部门response,财务投资只要项目能赚钱就好”
一家曾经接受过腾讯、阿里投资的企业CEO告诉“朱思码记”,他的公司被腾讯投资后自己的团队日常跟腾讯业务部门的接触很多,但作为被投公司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其他特权。
“只要是腾讯认为对他们生态圈和业务发展有好处的企业他们都会接触,九宫格里的那几个也不可能指望着这里的流量活着,这跟之前阿里这边一个口子就能把企业直接带到飞起来的思路不一样,在腾讯生态圈被投公司必须拥有自己搞流量的能力,事实上九宫格里的那几个斩断微信流量以后仍然能继续存活,而真正指望着九宫格活下去的基本都死了。”
在访谈前后不到一周的2019年1月8日,微信钱包九宫格中原本属于摩拜单车的入口被突然撤下,入口数量重新调整为11个。横向对比之下,那么接受阿里战投的企业又会拥有怎样的特权?
举例生鲜赛道,易果生鲜作为阿里战投的嫡系公司曾经独掌天猫超市生鲜行业运营权近5年,直到最近才交班于直系血缘的盒马鲜生;但反观腾讯方面,尽管存有京东,每日优鲜两个战投项目,和一系列财务投资的合作伙伴,且上述伙伴在微信生态圈之外都与盒马、天猫超市存在强烈的竞争关系,但至今微信生态圈的生鲜行业依然没有出现一家类似易果鲜生这样拥有独立行业运营权的被投公司。
既然被投公司没有特权,那么腾讯系公司在自己搞流量却触犯了微信的规则时,又会怎样?
“为了搞流量我们今年被封的已经算少了,拼多多说1年被封了1000次我估计可能还不止,毕竟他们的需求更大。为什么要处罚?如果被投公司胡来,但是微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结果就是大家会慢慢换个地方做生意,远离你腾讯的地盘,因为这个相比二选一更过分。有句话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方面,阿里对被投企业的执法也是一样。”
随后“朱思码记也联系到了自丽人丽妆、茵曼、宝尊在内的多家阿里被投企业(均为阿里资本财务投资)的工作人员,他们肯定了上述说法。不过这些被投企业在阿里平台触犯规则的情况时,相比其他商家多拥有一个名为“上诉权”的特权,但在违规扣分与平台处罚方面平台仍然不会给予更多的协商余地,依然会按照规则执行。
今天,腾讯投资所面临的危险又将是什么?
1. 相比一、二级市场的投资获利,即便是像游戏娱乐这样传统意义上的金矿级赛道都很难与之匹敌,如若继续以财务投资追求高回报率和高回报金额作为KPI的前提下,这家公司的战略格局在对内对外都会显得相对更小。一旦核心业务无法跟上或者发生掉队,极易引发大规模溃败。
历史上曾经以10亿美元战略投资阿里巴巴,一度是全球最强互联网公司的雅虎正是由于自身战略上的不思进取,后期干脆奉行投行化的资本运作且又接连亏损,导致今天除了手持市值近数百亿美元市值的阿里股票外,几乎一无所有。
当然,除了外部谷歌的快速崛起加速其死亡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雅虎核心业务容易被替代——电信SP服务与游戏收入都属于易被替代的业务单元(前者受限于运营商的意志决定,后者受限于新作的推出和旧作的过气),但恰巧也是腾讯过去和今天所仰仗的核心收入来源之一。
尽管腾讯的投资收入虽然高,但无法被二级市场当作一项营业收入来计算,且对于绝大部分被投公司和投行机构来说:腾讯投资的成功,跟腾讯公司的商誉和影响力有着直接关联,投资机构对于腾讯被投企业的关注源于被投企业后续融资过程中估值的大幅提升,但这个前提也必须是腾讯公司整体业务都长期保持强势。
2. 历史上,腾讯SOSO业务团队曾经与搜狗竞争多年却屡败屡战,最终在投资部的主导下SOSO团队与搜狗合并,资本推动下让腾讯成了搜狗的大股东;易讯网与拍拍网隶属于吴宵光的原腾讯电商独立公司,多年征战仍不敌京东与淘宝网,但又是在投资部的主导下并入京东并成为其第一大股东,这么看来两次败中取胜的战功均来自投资部。
而阿里巴巴历史上则是聚划算和美团业务发生冲突,在谁也吃不掉谁的情况下,美团与腾讯系的大众点评突然合并,最终倒戈腾讯。基于这个背景下,腾讯与阿里巴巴的投资风格突然发生了变化——刘炽平一生的对手,那个同样投行出身的蔡崇信一改先前像腾讯那样建立松散邦联的主张,在不惜动用招致业界不满的强力手段用纯战投思路拿下被投企业的控制权以维护企业战略,使得在4年后又重新稳住了阵脚。
但刘炽平方面今天仍然坚持对各个赛道的大量财务性投资+少量保守的防御性战投策略,以微信流量为谈判筹码建立松散邦联状态的生态圈。一旦在某个特定时间点由某条重要赛道中的一家企业发生了类似美团式的突然倒戈或者突然出现,且无法找到类似饿了么这样的备选合作伙伴进行及时补位时,在原先业务线使命和自己半条命交由合作伙伴的情况下,已经刀枪入库多年的腾讯是否会发生比阿里失去美团后更为慌乱的场面?
关于腾讯投资历史上是否已经出现过险情的说法,一位接近滴滴高层的朋友向“朱思码记”讲了一个故事:
“2012年,腾讯-滴滴打车的B轮投资案送入了总办过会的时候,腾讯高管们一致反对投资滴滴,引起了彼时马化腾的高度注意。反对意见,除去产品可替代程度高以外,滴滴创始人来自阿里巴巴的背景成为了反对意见最集中的焦点,结果马化腾一个人支持滴滴,甚至提出可以先让自己家人掏钱打款救急程维的建议而迫使总办支持他,这才有了今天的滴滴。”
后续滴滴抢占市场份额龙头地位,引发补贴大战与阿里的正面较量,到快的和滴滴合并,逼退Uber都跟当初的这个看似有些独断专行的决定有着直接关系。而阿里系背景的创业人,此后也不再成为腾讯投资部和总办中审视一个项目好坏的参考标准,使其投资的视野和宽度进一步拓展。显然,这些积极的结果都是彼时不可预料的。
但如果当时马化腾尊重了总办多数人的意见,而放弃投资滴滴,换成别的公司是不是就不是今天的局面了?如果更晚一些涉及本地出行赛道,是否会让阿里巴巴先下手为强?如果丢失本地出行的数据和业务,今天又该如何救场?
2019年1月9日晚,广州,微信之夜。张小龙历时4个小时演讲的最开始部分,他回忆了自己当年发邮件给马化腾的全过程:
其实我现在想起来真的挺害怕的,因为如果那天晚上我跟平常一样去打桌球,或者忘了写邮件这个事情,是不是就没有“微信”或者由其他团队做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产品,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刚刚过去的2018年短视频之争中,令人极度感到不安的是除了最近由微信团队发布的“视频动态”外,诺大的腾讯帝国竟然找不到一款能够接近“抖音”定位和用户量级的产品进行补位——即便立刻发起类似FACEBOOK收购WHATSAPP那样不惜血本的战略投资,市面上也早已没有可以买的对象了。讽刺的是,抖音2017年底完成崛起-爆红-起飞整条轨迹线的原点恰好来自于字节跳动投资部发起的迄今为止最大规模,也是最成功的一次对外投资——耗资10亿美元对抖音的全球最大竞争对手Musical.ly的全资并购(抖音当前估值已破百亿美元),而腾讯刚好错过了这个项目。
对Musical.ly的成功并购成了一颗卖交给字条跳动的“银弹”
一次次的险情,一次次不经意间的抉择时刻,又是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对于腾讯来说,他们是幸运儿,但对腾讯投资来说,未来最不希望看到的词是“如果”。
如果有“如果”,早就如果了。
3
小米,围城的真相
2018年7月9日,48岁的雷军在11年后第二次站到了香港联交所门口,大半个中国互联网界的领袖都在这位互联网老兵的大喜日子里送上了祝福并付诸于实际行动——其中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和腾讯公司控股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分别以个人身份认购投资小米,金额在数千万美元至上亿美元不等。
二马的这一小小的举动看似平常,却有着非常值得玩味的背景。
雷军是三人中最早成名,也是三人中唯一做过全职投资人的中国互联网领袖。特别是在卸任金山CEO到创办小米之前的3年多时间里,天使投资人雷军先后投出了UC、欢聚时代、拉卡拉、凡客等一系列顶级项目并创办了大名鼎鼎的顺为资本,但最终又从投资人重新做回创业者——有了小米。
历史上身为投资人的雷军曾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了腾讯、阿里巴巴的早期投资,且因为疏忽而错失了对张小龙Foxmail的收购案,直到米聊的黄江吉在与微信的那场事关中国互联网未来走向的遭遇战爆发后,雷军才知道张小龙此时已经成了对手。
小米创始团队全家福:左2为负责米聊的联合创始人黄江吉
但令人意外的是小米上市前夕的认购中,雷军却拿到了来自二马的支持,一段英雄惜英雄的佳话仿佛在账户上一串天文数字跳动的背后,诉说着三位领袖长达20年的中国互联网往事。
不过今天,上市后的小米投资部旗下的涉及项目和顺为资本的庞大枝系已被连根带出——仅次于阿里、腾讯的战投帝国已经不再只是一个说法,甚至是连当前小米投资布局最大的IoT生态链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为了绕开当时的BAT而精心打造的。
主管小米生态链战投的负责人也并非像蔡崇信、刘炽平那样的投行背景,自己就做过多年投资人的雷军钦点了那位掌管公司产品工业设计的首席产品经理、设计师——小米联合创始人刘德。
刘德
2013年下半年起,刘德从开始组建团队截止今天,小米生态链投资相关企业超过100家。仔细调查、梳理、归纳这些被投公司时,我们会发现几个共同特点:
• 被投企业创始人和核心团队均与雷军本人,及小米管理团队有密切的关系。
• 被投企业涉猎的核心业务其产业生态的上下游布局,与阿里巴巴极为类似,带有战略投资的特点。
• 所有涉及生态链内,乃至链外的被投公司,在与小米投资的过程中均有顺为资本参股跟投,但顺为资本是一家追求回报率的普通基金。
• 小米在这些被投公司的持股比例都很低,几乎没有实际控制权可言。
如果简单的从小米投资的风格上看,对比纯战投且强调控制的阿里巴巴,以及财务投资为主来建立松散邦联以构建生态圈的腾讯时,小米采取了一种50%A+50%T的“中间策略”:
小米当前拥有中国TOP4电商平台的体量与地位,以这个品牌背后的平台流量、曝光和品牌背书作为资本,被投公司对小米供应链和平台的依赖成为控制力的保证,同时采取双向持股的资本策略——即50%顺为基金财务投资持股+50%小米战略投资持股的模式下,未来被投公司在上市后小米能够利用顺为基金从二级市场获得比AT更高的投资回报率。
可是既然持股比例低,又缺乏投票权,当前小米是如何保证对被投企业的控制力的?
1. 首先,控制力的保证来自于被投企业对小米的强烈依赖程度。
“小米和生态链企业的关系,与小米和京东、天猫的关系非常像。一开始的时候,小米是手机品牌的身份入驻的,对这些平台来说小米能带来销量当然要给支持,于是小米很快冲到了这个平台的第一,但是小米实际并非一个手机品牌那么简单,第一、第二、第三圈层不断拓展,小米的SKU越来越多,最终每年的618、双11的最大赢家总是小米,二选一绝对不敢胁迫小米这样的公司,因为平台已经对这样的商家有了依赖,想放弃扶持也已经晚了,而且小米就算不参加大促自己米粉节卖的也照样超过双11或者618的旗舰店销量。同理生态链的内的企业只要还想在小米商城、有品里卖货,就会产生依赖。”
来自小米生态链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被投公司和小米甚至没有KPI协议的存在,即便是商家想退出小米商城和有品也没问题,当前被投公司和投资方仅仅只是厂家与渠道的关系,而入场券则是双方建立的投资关系。
2. 其次,小米控制力的执行者来自于小米公司派出的两个人:一个名叫“产品经理”,另一个名叫公司负责人。
关于产品经理如何执行控制力,一位生态链企业的产品负责人向“朱思码记”叙述了他与小米产品经理之间关系:
这个人非常厉害,只要是打米家和米标的产品必然会有产品经理介入,通常的情况要么是我们去他们这里,要么是他到我们公司来,只要有新品后续要上线,那么3~4个月时间里这个人将会是最终拍板,决定生杀大权的人。
从思路上来说他的目标就是要把你的价格压下来,他主动帮你找一堆性价比更好,更便宜的材料,通过这些产品经理都是供应链出身的人,因为成本下去了东西才能达到BOOM的效果,小米的产品经理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
但是除了米家标意外的产品,这些人就不会介入了,因为我们自己的品牌没办法上小米商城,只能上天猫旗舰店和京东这些电商平台,但是有品方面可以。
产品经理显然更偏重于站在小米的角度思考问题,而公司负责人则是基于被投公司角度,长期充当维护被投企业利益的角色,一旦产品经理和小米生态链企业发生冲突时,这两个角色就会发生PK(Play Killing)。尽管小米在占股比例和控制权的问题上并没有介入企业日常经营的权力,尽管生态链内企业只有在上线米家产品时才会有产品经理介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介入的模式是ATM中资方介入程度最高的。
3. 最后,雷军本人及小米高层的管理团队与被投公司核心团队及创始人之间的千丝万缕的私人关系,保证了投资关系的稳定。
在中国投资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便是雷军爱投且只投熟人——因此雷军错过二马,错过张小龙绝非疏忽或者命运琢磨,而是他一贯作风下的必然结果。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迄今为止所有被投公司的创始人都曾是雷军本人或者雷军兄弟们的同学、合作伙伴、原同事在内的一、二度好友,而被投公司和小米之间关系基本也都是兄弟相称。来自小米生态链的一家企业的CEO向“朱思码记”证实了这种说法:
“我们每年都要开一次小米家宴,这个跟其他公司年会不同,我们是‘家人’而不是合作伙伴,所有生态链里的被投公司CEO的关系都是兄弟。
每一年家宴最有意思的是看大家今年的桌位号,凡是跟雷总一桌的基本都是全网销量排名业绩最高的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前几年主要是紫米张峰、智米苏峻、华米黄汪,但去年印象很深的是石头科技的昌敬因为扫地机器人卖爆了就成了大阿哥,家宴他就坐在雷总边上。”
关于小米生态链企业在兄弟中的排名,除了每年家宴的桌次外,更重要的依据在于小米的投资的占股比例。来自另一家生态链企业的CEO向“朱思码记”介绍了他们接受小米投资的全过程:
A轮来谈的人是段誉(顺为资本副总裁),然后顺为这边谈完了以后小米投资部马上跟进,占股的时候小米和顺为的占股比例基本是持平的,也就是说对外很多人对外宣称小米占股30%,实际上是顺为15%+小米15%。有的是小米先谈,然后顺为跟进,但基本上都是顺为与小米共同1:1持股的模式。我们确实是生态链内企业,但只是15%生态链的成员,这个比例决定了目前的地位,这是一条ROOT。
地位决定了分到的资源,资源决定了销量和曝光,而上述两者综合起来直接影响的是这家被投公司的估值和发展前景。当前小米对外投资基本可以分为两大框架:
• 生态链内:隶属于刘德直接管辖,以消费级产品为主,围绕小米商城和有品平台,及其他电商平台。划分为三大圈层,第一圈层为手机相关周边——如紫米的充电宝、1MORE耳机等,第二圈层为智能硬件——如华米智能手环,石头科技扫地机器人,视感科技智能吉他等,第三圈层为生活耗材——最生活毛巾,米家签字笔等。上述链内企业按照持股比例排序,比例最低为5%,至10%,15%不等,只有一例全资并购——九号平衡车的母公司Ninebot并购了美国SEGWAY公司。
- 生态链外:隶属于CFO周受资的团队管辖,涉及游戏、内容、文娱、硬件制造商,与顺为资本的关系极为密切,但与生态链内产业并无直接关联,财务投资目的为主。
小米的这种不强调控制但让被投企业依赖的战投模式显然避免了“阿里式投资”的负面标签,利用顺为基金的关联公司身份,也不至于像腾讯那样因为大量财务投资而被人诟病其投行化而丧失核心竞争力,但这样的中间路线对于被投公司和小米公司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么?如果存在问题,当前被诟病的方向和未来面临的危险又将是什么?
1. 首先,小米对生态链的投资是否能真的满足被投公司对资金的需求?
来自一位生态链的企业负责人向“朱思码记”介绍,小米将进入生态链的硬性标准设定为投资,而能够进入商城的产品只有两种:1.米家标 2.米标。
假设这家公司其所在公司完成了500万元,占股5%的投资后,由于被投公司必须生产新的米家或米标产品,其铺货到集采模式的小米商城时,价值500万元融资款的货品会被再次抽回到小米手里,而小米商城又必须长期保持有货状态,一来二去实则等同于拿5%的股份换了一张生态链的入场门票。
当前采取POP商城入驻模式的有品团队与直采模式小米商城之间处于强烈竞争关系
2. 其次,小米品牌影响力如此强势的同时给生态链是否也带来了负面效应?
此前,业界把雷军和他多次推崇并学习效仿的COSTCO模式作为零售业同僚研究与探讨的对象并研究了多年,但事实上COSTCO身为供应链企业在为消费者降低自身毛利率的同时也极大的削弱了合作伙伴,特别是用高额订单削弱合作品牌的利润的问题,且最终再由类似Kirland那样的自营品牌完成对这些合作伙伴的最后一击。小米生态链一家智能硬件厂家的CEO认同了这个说法:
“今天,其实很多链内企业对小米多少是有点怨言的,陈小平(云米科技CEO)有一次跟我们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小米只能拿来开头炮。因为你看华米就是抱着小米结果抱过头了,自己业务都被带偏而且被牵制了,依存度越来越高,导致自己的手环卖不掉,整个行业都被自己做的东西干趴下了,现在只能默默靠小米出货,几乎就是血汗工厂了,当然紫米情况也一样。
对我们的教训就是不能过于依赖小米平台,跟小米做生意逻辑就是要远离他的核心区域,鼠标、充电宝、数据线、小米平台对这类产品就像黑洞一样把你公司吸进去,直到你脱不了身为止”
上述问题也有一些不同意见。由于企业自身无法控制生态链内极大销量和海量曝光的诱惑,而将问题抛向小米太强大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事实上在今天小米生态链内仍然也有保持自己品牌和米家品牌双赢的案例,据多位链内创始人指出当前出货比例为1:1,又刚刚完成上市的1MORE耳机便是值得效仿的正面案例。
“其实很多链内的企业未来要做调性大牌的话,生态链这种把价格往死了压,然后大量出货的模式很难在将来帮他们提升客单,增值空间除了耗材就是那些小东西,不过现在生态链也有部分玩家换了一个新思路就是借小米来侵占市场,然后这个产品通过其他软件来变现,这个想法也是小米目前决策层特别希望看到的,毕竟真正赚钱的部分还是增值业务”
同样来自一家生态企业的负责人指出,当前小米生态链内一家专注乐器的智能硬件厂家——开发Populele尤克里里的视感科技就是通过教学课程的增值服务进行利润创收的代表。
3.雷军长期以来的贯彻的投熟人策略是否会为腐败和关联交易提供温床?
“很多老人,雷总的老部下,公司老的产品经理最近都出去创业了,现在情况是他们带着一个内部孵化的产品,然后离职了变成外部被投公司了,这个就是个问题了——大家知道雷总是喜欢投熟人的,既然你离职创业且知道集团喜欢认识的人,那是不是可以串通一气了?
之前链内有个老人手机的项目,说实话产品很不好,定位低于红米了明显做不起来,但是创始人跟了雷总很多年,雷总素来有情有义就不断的帮不断的救他。可是这是不是在给外界一个暗示?
一位接近小米管理层的朋友向“朱思码记”透露,在上市后小米内部架构发生了一次新的架构调整,此前由尚进掌管的互动娱乐部门被拆分成了互联网1、2、3、4部,而作为雷军心腹的尚进在此次调整后被调往其他业务,这仅仅只是所有互联网公司在上市后人员动荡的一个征兆。
小米生态链企业CEO与小米核心团队关系示意图(非官方)
随着上市后,部分老员工的套现离场,未来大量来自前小米的创业者将出现在创投圈,而对于小米投资部而言如何控制并处理好投资者关系,特别是在处理前员工与公司关系的问题上,恐怕将是对雷军和其管理团队在内的一次重大考验。因为在处理这个问题上,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大厂也同样存在类似的隐患和顾虑,但身为创始人认人为亲的问题上相比AT,小米更为严重,其后果也更为可怕。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刚刚过完49岁生日,从来都是忠厚长者形象的雷军极为罕见在红米新品发布会上发飙了。正如生态链企业的多位CEO所讲的那样,当前刘德、雷军、周受资最担心的并不是像阿里那样关注自己投资风格对被投企业未来发展的好坏,亦或是像腾讯那样关于投行化的质疑,小米当前的局面更为危险——身为最核心业务的手机究竟能否抵抗来自华为的竞争?在苹果都在中国开始走下坡路的寒冬里,自主品牌还能否杀出一条血路?或者更赤裸裸的问题是MIX 3究竟能不能卖出更好的销量?
今天小米的战投如同一个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着出去。它像毒品一样充满诱惑且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让城里的少数人敬而远之,并试图追寻出城的捷径,但依然无法阻挡城外多数人不顾一切的涌向内城甚至翻墙而入,其原因仅仅是因为它那高耸壮美且越筑越高的城墙。
但对于一个帝国来说,它的进步是不断的推翻昨天的尝试,它的成功则是推翻自己曾经高耸旧城墙的过程。
4
怒海争锋
2019年1月22日,锤子科技全资子公司锤子科贸(上海)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由罗永浩变更为温洪喜,与此同时锤子科技部分员工也正在紧锣密鼓地改签字节跳动的劳动合同。尽管6天前聊天宝APP的发布现场,蚂蚁金服的LOGO打在大屏幕上仿佛又强烈暗示着什么新故事,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罗永浩与ATM投资部之间的纠葛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ATM在投资领域的争锋还远没有结束,好爸爸还是坏爸爸的争议还在持续。
阿里这边,2019年Q3财报中披露饿了么与口碑合并成立了新公司,并与软银及其他投资者一道完成了独立融资——寒冬之际备足粮草弹药显然是准备来年接着跟王兴打持久战,只不过今天看到30亿美元却不知为什么总听着像给美团展示“30块银币”那样意味深长。
腾讯这里,先前推出了包括微视、下饭、闪咖、速看、DOV、MOKA、猫饼、MO声、YOO视频在内的10余款短视频APP试图用数量优势进行补位的策略无法达到预期目标后,微信团队的“视频动态”成了一种全新的分流策略。特别是1个月内微信从7.00版本已经迭代到了7.03版,四次更新和张小龙1月初4个小时演讲背后彰显的是白马骑士补位的决心。毕竟错过Musical.ly的腾讯投资部,今后不排除会面临10.8亿微信用户教其做投资的风险。
小米这儿,股价下跌30%迫使小米分两次回购共计1594万股,却仍然收效甚微之际。于是一声不服就干的怒吼之下,小米创始人之一的林斌默默把玩起全球第一款柔性屏手机的视频一度让人惊掉下巴,而雷军又前脚贴后脚的在年会上宣布5年投资100亿元入主AIot,使得原本ATM战投混战的局面下,又把早已ALL-IN 人工智能的百度重新拉回视野。
成功的捷径通常只有两个,一个是有个好爸爸,另一个是有一身好本事。
ATM投资部的话题之所以能够吸引到如此之高的关注度,核心问题是在于为数不少的创业者内心仍然渴望好爸爸的心态作祟。直到有一个作死创业者出现,就像那个自己买了球赛门票却对着曼联国王大声叫骂的水晶宫球迷那样,直到被暴怒的坎通纳用夺命剪刀脚飞踹后,方才明白那句法国人发明的至理名言:
海鸥跟着拖网渔船飞行,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沙丁鱼会被扔进海里。
坎通纳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情称自己曾感到十分的懊悔,原因竟然是他觉得自己那一脚踹的还不够狠。
参考资料:
《腾讯传》吴晓波著
《小米生态链战地笔记》小米生态链谷仓学院
2019年广州微信公开课-现场访谈速记
2016年蔡崇信&耶鲁大学法学院访谈视频(英)
后记:
完成农历2018年的最后一篇历时60多天的商业调查,「朱思码记」今年的所有文章都已经呈现完毕,尽管为了这篇与下面的这些稿子着实费了不少心血和功夫,但仍然以拥有能够静下心看人用心写稿子的读者为傲。这里特别感谢这一年多来在背后默默支持的朋友们,也正是在基于大家的支持下「朱思码记」在年底的新浪科技频道创事记的评选中荣获十大个人作者称号。荣誉是大家的,努力是我应该的。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By Ju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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