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视频网站十年特写:落寞的土豆、冲出次元壁的B站

视频网站十年特写:落寞的土豆、冲出次元壁的B站

文/Philex Chen

来源:科技唆麻(ID:techsuoma)

“王微放手,追光翻身”

当年初的《白蛇:缘起》最终拿下 4.49 亿票房,挽救了亏损 6 年的追光动画后,不少人如此评论。因为这一次,导演编剧一栏不再有“王微”二字。

作为离开土豆后的二次创业项目,由王微身兼编剧、导演、制片人、CEO 四职的追光动画一度备受关注。但前三部电影市场反响的不断走低,使得外界将“王微操刀”渐渐与“票房毒药”划上等号。

王微倒并不是真的没有金刚钻,土豆创始人身份之外,他还是作家与编剧。他在 26 岁创作的自传性质小说《等待夏天》,曾被刊登于《收获》杂志;

创作的舞台剧《Raku》在旧金山成功演出;土豆上市前夕创作的话剧《大院》,在北京连演6场;甚至,在从土豆离场后,王微也在旅行中一口气创作三个剧本。

不过,在炒作 IP 的年代,当蓬勃的创作力,转化为以传统文化为土壤的“原创情结”后,某种程度上也使得出自追光动画的电影,烙上了王微深刻的个人印记。

旅途中创作的《小门神》,包含了自我对话与逃离都市的社会议题;《阿唐奇遇》则传达了王微对人工智能与平行宇宙等哲学层面的思考;而《猫和桃花源》中“猫制造火箭追寻桃花源”的灵感来源,则来自王微家里那只不喜外出的猫。

王微或许一直记得当年《收获》编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当初就应该继续写小说,为什么要开公司呢,多浪费?”

宣发资源的急速下滑,从侧面勾勒出市场对于“王微操刀”的态度转变:

《小门神》时,阿里影业砸进上百万美元,成为联合投资方和发行方。联合出品名单里还有腾讯、百度、格瓦拉的身影;而在《阿唐奇遇》时,宣发都已不见第一梯队,仅有大地时代、优漫卡通、横店影业和金逸影视。

可能王微真的不适合当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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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掉土豆前,王微的理由是“厌倦了视频行业版权价格战”

这句话换一个人说出来,多半会被外界解读为输掉资本游戏后的口嗨,但王微例外。如同媒体人 keso 曾如此评价古永锵和王微的区别:

“古永锵更像一个职业生意人,王微则是个顽主”

严格来说,以往不少媒体称土豆为“中国Youtube”并不准确。土豆甚至早于 Youtube 在 2005 年 4 月上线。上线前夜,王微和开发工程师两人盯着屏幕出神。面对团队 5 个人 3 个月才搞出来的网站,王微的决定是:

“发布吧,他妈的我已经付了 800 块的新闻通稿费了,不能退款”

在之后的同一时期,土豆与 Youtube 先后借鉴 Flickr 的分享模式,对网站进行了大规模改版。彼时,几乎所有关于土豆的表述都是“视频分享网站”。

就这样,一东一西同时开启了 Web2.0 时代的视频 UGC 探索。

一年半以后,流量疯涨的 YouTube 被 Google 相中。16.5 亿美元股票收购的消息传到国内,立刻掀起视频网站热,400 多家视频网站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高峰期时一天就能出现 30 家。

随后,以 PGC 内容为主的 Hulu 上线,用户规模的不断上升赢得资本青睐,门户巨头于是纷纷入场,烧钱争夺版权视频的大战不断加码。

在科技唆麻看来,版权采购是真正的中国特色。Hulu 并不会采购版权,因为股东包含版权方。Youtube 的角色则是为欧美用户早已形成的 DV文化提供了一个社交平台。

彼时,国内用户尚不具备普遍的视频制作分享条件。面对增长压力,完全“Youtube化”或“Hulu化”显然不现实。56 网等坚持 UGC 的玩家很早便显示出败迹。

2008 年开始,对待 UGC 的态度由此成为土豆与优酷的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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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土豆也曾参与版权战,但王微更心心念念那句“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

2008 年 4 月 26 日,土豆在浙江德清的一座旧教堂中举办了第一届“莫干山电影节”。彼时,土豆刚过完自己的三岁生日,后舍男生、胡戈等国内最早的一批播客先后走红。

次年,王微将“莫干山电影节”更名为“土豆映像节”,并将其固定为土豆年度活动,“旨在挖掘中国原创视频与高水平创作者”。日后创办万合天宜的叫兽易小星,还在这届土豆映像节上拿下了最佳播客奖。

之后的数年,土豆几乎都会为每一届“土豆映像节”忙碌近半年时间:年底到次年 3 月 15 日,开启全国范围的视频作品征集;随后两个月,则是网友票选、奖项提名与入围作品公布;颁奖典礼和作品展映则无异于如今的。

在版权大战为质量堪忧的影视作品们,标上严重溢价数字的几年里,“土豆映像节”小心地呵护着原创视频的火种。

不仅总能找来田壮壮、高群书、陆川、高晓松、程青松等文艺界名人坐镇,亦选出了诸如《打,打个大西瓜》《李献计历险记》等代表性作品,以及众多优质视频创作者。

2012 年,土豆与优酷的合并,成了这个“草根电影节”的转折点。2013 年的“土豆映像节”上,以往的草根内容已经逐渐被“十万个为什么”、“飞碟说”等 PGC 内容替代;

而在 2014 年,为了迎合 4 月时土豆向“主打微电影内容和商业品牌营销”的转型,那一届“土豆映像节”成了杨乃文、蔡健雅、郝云、尚雯婕等诸多艺人参与的嘉年华。

尽管,古永锵曾说“昨天第一次参加土豆映像节,深刻体会到自由、独立的氛围和精神”;甚至“土豆映像季”还在 2015 年的官网活动页上,被描述为“优酷土豆集团最重要的活动品牌”

但“土豆映像节”最终还是在 2016 年化为泡影。连带着破灭的,还有主流视频网站的 UGC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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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豆映像节”定名的同一年,B站上线并在日后接过 UGC 大旗。

提到 B站与 A 站,自然绕不开“致敬对象”——日本的 NICONICO动画。

与土豆优酷不得不参与到版权大战中相同,NICONICO 也是本土改造的产物。2006 年,Youtube 进入了日本,同年 12 月 12 日 NICONICO 正式成立。

科技唆麻(ID:techsuoma)认为尽管进入互联网时代,一切感兴趣的内容都触手可得,社交网络的便利也使得人们可以独自宅在家中。但却少了一种像一群人在一起看电视时,哪怕是观看不感兴趣的内容也能热烈议论的氛围。

创始人之一的川上量生,曾聊起创立 NICONICO 的初衷:“想想现实社会有的而网络上没有的,就是‘广场’这个东西”。

于是,弹幕出现了。

起初,NICONICO 并不能直接上传视频,而是通过盗链获取 YouTube 视频为用户提供“吐槽素材”,网站就像是为 YouTube 装了一个插件。上线一个月后,NICONICO 弹幕总数超过了 500 万条,影片观看数超过 1 亿次。这自然引起了 Youtube 的注意,次年 2 月 NICONICO 被迫关闭。

通过母公司 Dwango 动画分享服务 Smilevideo 提供版权资源以及开放视频上传,NICONICO 得以回归。但也因此,二次元的基因被根植于平台发展中。

相较于拍摄视频,二次元相关本就自带二次创作的空间,大量由用户将动画素材重新剪辑以后的 MAD,各种翻唱视频、宅舞视频不断涌入 NICONICO。

UGC 基因由此奠定。

NICONICO 创立半年后的 2007 年 6 月,弹幕模式由 xilin 引入国内,也就是后来的 A站。

与 NICONICO 背靠大树不同,xilin 还是一名在读研究生,A站也只是自己写代码搭建起来的个人网站。不仅日常维护仅由几个志愿者负责,连视频审核都是在 QQ群里完成。

彼时的 A站,是真正的“用爱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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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爱发电”的两年间,国内的视频网站正在野蛮生长,资本是吸引聚光灯的唯一标准。

而区区一介个人站起步的 A站,自然也没能吸引大众目光,倒是在宅圈作坐稳了头把交椅。饶是如此,A 站也长期在徘徊在稳定访问与 404 的边缘。

面对 A站糟糕的体验,2009 年 6 月 26 日,Mikufans 上线了。创始人 A站资深管理员“⑨bishi”在贴吧称其为“AcFun后花园”,这就是 B站的前身。

可能是命运使然。就在当年 7 月,A站遭遇机房故障,站长的无暇管理与志愿者的“用爱发电”,使得在随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中,A站都处于宕机状态。

这开启了 A站向 B站的第一次“导流”,而这次“导流”也促使 AB 两站走上了不同路径。

2009 年末,创始人 xilin 再也无力承担高昂的视频带宽成本,以 400 万人民币的价格将 A站出售给边锋集团的潘恩林以及陈少杰。他在 2010 年时曾在贴吧说道:

“ACFUN一直以来的存在模式,是不合理的,ACFUN需要其他的网站提供生存空间,说的明白点,ACFUN通过盗用其他网站的资源,一直偷偷摸摸、苟延残喘的活到今天”

xilin 的离开与边锋的入主,A站陷入动荡期。

多次爆发混乱和刷爆弹幕事件,大量会员由此流入 B站;同一时期,主流视频网站大量囤积独家版权,大量流量被优酷土豆等吸走;一度最为活跃的文章区,也由于运营失位而逐渐水化,声量不复以往。

而 2013 年 4 月,陈少杰效仿 NICONICO 在 A站开辟“生放送”板块,并改名斗鱼的独立融资发展,算是抽干了 A站的最后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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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的最终走了过来。

在数次与 A站的“对决”中,服务更稳定的 B站继承了 A站当年的大量 UP主。

B 站吸引他们的,或许与当年土豆举办的土豆映像节,吸引叫兽、后舍男生、胡戈们的并没有差别,而这也正是连稳定服务都做不到的 A站,几乎从未顾及的。

2010 年 ,Mikufans 更名 bilibili 后不久,如今被称为“年轻人的春晚”的拜年祭前身《春季X圣诞》登录 B站。包括叫兽、性感玉米等在内的四十多位知名 UP主共同完成了一个拜年视频。

拜年祭只是其一,线上鼓励创作的活动在 B站几乎从不间断,鬼畜区大会,动画区MMD大赛等的不断丰富,越来越多 UP主聚集到 B站。

创作者与用户的联结不止于线上,2013 年开始,B站开始举办 BML(Bilibili Macro Link),为 UP主开启了一条“造星之路”。

如同早年的土豆映像节,BML 某种意义上正在实现王微的那句“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

而这些 UP主们,也回馈给了 B站更多。几乎大部分社会舆论事件,都会以“现已加入鬼畜豪华全家桶”的方式,在各大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由二次元文化中继承而来的恶搞、自嘲、戏谑手法加持的二次创作后,总是能以“周星驰式”的无厘头消解事件的本来面目,掀起诸如“律师函警告”的更大波浪。

在科技唆麻(ID:techsuoma)看来,越来越多的“萌新”进入 B站,逐渐成长起来的青少年用户也开始有了更丰富的内容诉求。VLOG、纪录片、评测体验、广告、教程、吃播……二次元起家的 B站,反而有了当年土豆的“草根气息”。

@卢诗翰 就曾拉取过 B站数据,显示 B站目前数量第一内容是游戏类,第二内容是生活类,第三是娱乐类,第四才是番剧。甚至被爱成为“C站”的CCTV,也曾以“在B站学习”力挺 B站。

与其追问“B站的二次元气息是不是在被稀释”,不如说正是“二次元文化”内核所散发出的自由与想象力,才真正帮助 B站最终扛起了“原创视频阵地”这面大旗。

从某种角度而言,标题中的那个问题,亦是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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