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阑夕
我一直以为,小米和华为在手机市场的崛起路径,是一个相当值得观察和推敲的议程。
它们其实都是这个行业的门外汉,创办小米之前,雷军几乎没有硬件经验,在金山写了足足十六年软件的他更符合第一代互联网企业家的工程师画像,煮了一锅小米粥就宣布闯入手机行业,一度显得匪夷所思。
而华为尽管早在企业级通信市场多有建树,但其组建的消费者业务在很长时间里都疲软不堪,业内虽有「中华酷联」的说法,却也多是羡慕可以捆绑运营商推出定制机的地位,真正开始发力,还要等到Ascend P6的出现。
相比之下,vivo和OPPO尽管看上去像是后辈,它们的前身——也就是步步高集团——却是长年沉浮于电子消费市场,论及品牌沉淀和渠道资源,其实可以算是厚积薄发。
中国智能手机行业的洗牌和重塑,其实就是野蛮人和守门人之间的博弈过程,亚当·斯密说竞争可以带来最大价值,德鲁克说竞争会从产品过渡到商业模式,无不准确的道出了经济进步的原始规则,最终这种竞争,让中国的这些新生企业得以全面崛起,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品牌,鸿沟渐被填满,群山拔地而起。
守门人的仓惶接招和绝地反击固然颇具戏剧性,但是野蛮人的肆无忌惮和不破不立,可能才是更加有力的那只「无形之手」。
中国手机产业摆脱山寨和贴牌的契机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和小米有关,从来都是一个会在「米粉」和「米黑」之间产生巨大分歧的话题,但是如果回溯整条时间线,便能肉眼可见的发现小米的确创造了一个起点,以及一次颠覆既有秩序的火种。
雷军是亲自主导了金山在PC时代从正面战场抗衡微软这段历史的,金山之所以可以活下来并且取得足以自保的市场份额,靠的就是商业模式遭到倒逼的创新,以免费化的软件来冲击无对方无法舍命跟进的心理活动。
无论这是「羊毛出在猪身上」的细致考虑,还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破釜沉舟,雷军都在小米这家公司上面重演了他的战斗经验,拥有边际成本的硬件产品虽然做不到免费,却可以贴着成本设计定价,当小米踩着这条血路走出来后,中关村和华强北也就风云变色。
随着小米的步步为营,「中华酷联」退出舞台的速度快得连它们自己都感到惊讶——当然,唯一重整旗鼓并,只有华为——更多的杂牌机则是连名字都无法留下就烟消云散,消费者至少告别了交纳「智商税」的时代,开始被重新教育市场常识,关于配置、体验乃至生态的概念,终于得到广泛接受。
栽树的究竟是不是只有小米一个身影,这个或许众说纷纭,然而要说乘凉的却是为数众多,应该倒也没有太大意见。
值得注意的是,独立运营半年以来的Redmi(红米)品牌负责人卢伟冰已经喊出了「要把NFC做成2000元档手机标配、三年内全国县市普及」的目标,这又是新一轮「寸草不生」的赫赫磨刀声响了起来。
其实Redmi从小米品牌里拆分出来的时机已经算是很晚了,在此之前,小米的上升麻烦在于它无法以一己之力覆盖高中低端全部市场,在价格区隔边界清晰的行业,多品牌战略被证明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战略工具,
而红米作为副牌所能分担的压力是有限的,它在很多时候是以「低端的小米」或者「便宜的小米」出现的,不仅无法贡献一家上市公司需要的利润,更是缺少组织架构的支持,激励团队放手一搏。
隔壁的魅族因为不挣钱而不惜砍掉整个魅蓝品牌亦说明了在消费升级的环境里还要坚持低溢价甚至零溢价的出货规模会对资金链造成多大的压力,卖得越好,负担越重。
企业追求盈利天经地义,只是小米很难——至少是在跟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忠实用户眼里——坦然接受「背信弃义」的指控,它要插上翅膀飞上天去,双脚同时仍要踏在坚实的土地上。
这才有了卢伟冰的火线入局和Redmi的独立旗帜,因为Redmi继承了小米扎根大众市场、主张极限性价比的精神,小米这个品牌就能更为自由的被释放到探索黑科技、主张极致用户体验的空间,它们之间不再是主牌和副牌的关系,而是两个定位于不同市场区间的并行品牌,比量齐观。
显然,小米和Redmi对应上的分别是华为和荣耀,后者甚至还传出过荣耀品牌彻底脱离华为并单独计算销量的消息,虽然后来被证实还不是时候,但是一高一低两翼齐飞的组合,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中国头部智能手机生产商的惯例选择。
华为这家公司进入手机市场的年头极早,2004年它就成立了消费者业务部门(华为终端),开始尝试除了交换机、软终端、服务方案等企业商品之外的增长方向。
时至今日,华为和联想分别代表的「技工贸」和「贸工技」两种发展模式还在被频繁拿出来对比,由于两家公司的地位逐渐互换的缘故,前者的正确性逐步积微成著,也激励了国内同行相信创新可以换来长期价值的理念。
与小米杀入手机市场便是血流成河的开端不同,华为在里面所绕远的弯路,并不低于它于现在所取得的成就,比如被委以重任却总是在掉链子的Ascend系列、差点把手机公司一半股权卖掉的资本决策等等,以致于让那些细读通信业历史的人不免心生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任何成功都离不开努力和幸运。
作为一家体内就流着国际化血液的公司,华为的手机业务从来都是高举高打的路数,在功能机时代一度师从索尼爱立信和诺基亚,动辄跑到欧洲参展,想把运营商和制造商全都包揽下来,尽管收获一般,却也开始了树立「大国重器」的品牌基调。
iPhone的横空出世拉开了智能手机的大幕、Google推出Android开放了操作系统的支持以及华为自身的技术研发强度足够,共同帮助华为终端在所谓「遵义会议」上确定了要坚持做自己的手机业务、不再为客户代工的决定。
正值小米跑通了互联网运营经验,华为也把荣耀推向前台,以母品牌和子品牌同步经营的方式,循序渐进的适应消费者市场节奏,它所遭到的轻视也一分一寸的都变成了尊敬。
据说「中华酷联」的叫法曾经还是由华为这边主动提出的,是为了在手机市场蹭其他三家公司的热度,孰能想到几年时间过去城头变换大王旗,华为脱颖而出成为领袖,另外那几家公司不是衰落就是干脆消失了。
事实证明,拥抱变化可能会失败,拒绝变化一定会失败。
毫无疑问,小米和华为都在等待5G的到来,它们各有各的藏招留在后手,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模式终于到了相交竞争的最激烈时刻,只是最后的结局恐怕并不一定就是零和游戏。
对于小米而言,「AIoT」的春暖花开将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巨大机遇,小米集团拥有生态链级的中台,前可支撑小米和Redmi两大品牌的攻城掠寨,后可扶持数以百计投资对象的奔流不息,它在全球超过1.96亿台连接设备(不包括手机和电脑)的活跃规模,就已经构建了拨云见日般的想象空间。
华为的通信专利储备和标准制定身份,则让它继续扮演一个独有的角色,对内的民族企业色彩和对外的全球化主义属性,都会为其品牌持续的赋予特殊意义,并且同样有机会成为5G和IoT的最大受益者。
显然,九岁的小米和三十二岁的华为还算不上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不过它们的短兵相接却在客观上推动着行业进步,在改革开放以来自然形成的商业社会里,这样的案例再怎么多,都是不够的。
来源:阑夕 微信号:techr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