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圈的日子为什么越来越难了？

文 | 谢九

娱乐圈的冬天越来越冷，由于无戏可拍，很多“失业”的明星们不得不自谋生路。有些一线明星开始向网红学习，放下身段做直播带货；有些横店的群演们干脆改行去拍段子，据说每月还能有1万多元的收入；甚至还有业内人士表示，在横店的桑拿足浴城，遇到了“横漂”女演员……

和明星个体们相比，影视公司的经营数据，更能揭示当前这个行业的惨淡。华谊兄弟，今年前三季的收入被腰斩，净利润更是同比下降了近300%，亏损了6.5亿元，这也是公司连续4个季度持续亏损。公司的股价也是持续暴跌，距离最高点缩水已经将近9成，最新股价只有4.5元。在最辉煌的时候，华谊兄弟的股票市值高达900亿元，距离千亿元俱乐部只有一步之遥，但是现在，公司的市值只有120亿元。

再来看看另外一家娱乐巨头，万达电影，今年前三季度的净利润下降了57%，股价最大跌幅超过了8成。从万达电影的经营业绩来看，似乎也可以理解，为什么王思聪最近会被反复限制高消费，毕竟，大家的日子现在都不太好过。

影视行业的这一轮寒冬，表面上来看是因为崔永元的炮轰所致。范冰冰事件之后，影视圈成为查税的重点对象，明星们人人自危主动补税。随后，管理层出手打击天价片酬现象，广电总局出台限薪令，要求每部电视剧的全部演员片酬不超过制作总成本的40%，主要演员片酬不超过总片酬的70%。明星们的日子开始越来越不好过。

不过，崔永元的炮轰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索，并非影视业入冬的真正原因。因为崔永元引发的查税和限薪，主要是对明星个体带来了打击，对影视行业而言其实反而是利好，影视公司的利润长期被明星们的高片酬所压制，明星们被限薪之后，影视公司的利润理应得到释放。但事实上并没有，最近一年，影视公司的业绩反而更加惨淡。这就说明，影视业入冬，真正的原因并非崔永元，而是另有他因。

真正导致影视业入冬的，首先还是和经济大背景有关，在经济下行压力之下，最近几年资本大规模退潮，影视行业成为重灾区，当资本大规模撤退，这个行业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到头了。除了大环境之外，资本抛弃影视行业，也和这个行业自身的特点有关。过去几年，资本热情拥抱影视行业，是因为国内电影经常出现一些爆款黑马，如果哪家上市公司推出一部票房大卖的电影，股价会迅速上涨好几倍，给投资者带来巨额回报，这种短期之内的财富效应，刺激了越来越多的资本进入影视行业赚快钱。而上市公司股价大涨，反过来又提升了公司的融资能力，形成了多赢的局面。不过，票房黑马毕竟可遇不可求，在大手笔投入之后，投资者很快就意识到，影视行业的盈利模式其实非常脆弱。

大概从2016年开始，投资者开始逐渐抛弃影视股。那一年，《美人鱼》拿下30多亿元票房，但是参与投资的上市公司新文化的股价不仅没有像以往被市场爆炒，反而一路下跌。随后几年的票房冠军也大致如此，2017年的《战狼2》、2018年的《红海行动》、2019年的《流浪地球》，票房大卖的同时，相关公司的股价都只有短期上涨，随后长期下跌。

资本市场之所以不再追捧高票房，一方面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到这个行业的票房造假现象，尤其是2016年《叶问3》被广电总局处罚，电影票房造假成为公开的秘密，投资者只能用脚投票；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投资者越来越意识到，影视公司的业绩表现很难有持续性，即使偶尔压中一部票房冠军，也不代表明年还可以继续。一方面造假横行，一方面看天吃饭，影视股在资本市场俨然变成了农业股，在这样的背景下，投资人的兴趣自然也是越来越低。

压力之下，很多公司想通过收购来实现业绩快速扩张，所以，过去几年，影视行业出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很多上市公司都高价收购当红明星旗下的公司，这些公司大多刚刚成立不久，甚至还没有经营业绩，就被上市公司以数亿元买下。这种简单粗暴、违背常识的做法，带来的恶果就是大规模的商誉减值，几年之后，由于被收购对象的业绩实现不了预期价值，在会计处理上需要大规模计提商誉减值，给上市公司带来巨大的业绩压力。华谊兄弟去年亏损了将近11亿元，其中将近10亿元就来自当初收购带来的商誉减值。当年的大手笔收购，不仅没有带来预期中的业绩增长，反而加速了公司业绩恶化。而影视公司的业绩越来越差，反过来又加速了资本的逃离。

资本退潮给影视行业带来了两大最直接的影响，第一是导致开拍的影视越来越少。在过去资本追捧的时代，随便写个故事就可以拉来一大笔钱开拍，但现在圈钱已经越来越难。有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全国电视剧拍摄备案部数同比减少了将近3成，今年11月，横店影视城的开机率更是减少了40%左右。最近很多一线明星公开表示无戏可拍，横漂的群演们转型拍段子视频甚至去足浴城谋生，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种现象其实就是资本退潮导致需求萎缩，整个行业出现了严重的产能过剩。

资本退潮还给影视业带来了第二个影响，就是电影票房收入下降。过去几年，国内票房收入一直高速增长，去年更是创下了600亿元的新高，票房高涨的背后，和资本大规模补贴有很大关系，这种以补贴吸引消费者的做法，原本是互联网行业最流行的趋势，过去几年也被引入了电影行业。但是从去年年底以来，票补支撑票房的时代开始逐渐消退，一方面是因为管理部门要求取消票补，与此同时，经济下行时代，资本也无力长期烧钱，不仅是电影市场，曾经大打补贴战的互联网行业，也开始逐渐回归理性。

票补消失之后，电影票价开始上涨，越来越贵的电影票，将很多人挡在了电影院外，很多人表示连电影自由都很难实现了。今年上半年，观影人数和总票房出现双降，分别下降了11%和3%，电影市场的颓势越来越明显。

资本退潮大势已定，影视业的寒冬才刚刚开始。今天那些主动转型的明星，可能暂时会成为人们的笑谈，但是将来再过一段时间，人们可能会反而佩服他（她）们及早转型的眼光和勇气。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号：lifew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