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der:看了《平原上的夏洛克》，我想起自己与河北农民打交道的一次经历。
19年前我在石家庄做广告公司，某一天，我开着车到栾城县一个村子里，找村长收广告款。村长在家等着我呢。他展开了一张大圆桌，说彭总你坐下。我说咱都说好了，我是来收款的，你老兄赶紧给办办，我收了就走。村长说你给我坐下！然后凉菜就摆上了，硕大的桌面只坐了我和他两个人。他给我倒了一杯板城烧锅酒，说干了，自己就干了。然后站到门口喊他儿子来，又叫上他侄子，拎了两条空麻袋，交代他们去收款。
这个村子种草皮，叫天鹅绒草，能连着土一块儿卷起来运走。村长找到我的时候说是为给这些草皮打开销路，要在我那儿做广告，先给了10万定金，余下的款，让我两个月后找他拿。
这是我在广告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个上门的客户，我就应了。
收款这天是下午，村长扣下我陪他喝酒。村长不知从哪儿叫来一厨子，不一会儿烧鸡红烧鱼蒸肘子全上了。
我多半认为他要灌我酒，我多半认为他今天要赖我的账。我说我开着车呢。村长说没事，喝高了让他们送你！我也豁出去了，拿出杨子荣会座山雕的架势，解开领带，跟村长划拳喝酒。天擦黑的时候，我俩喝下去一瓶半了，他儿子和侄子还不见踪影。
我借着酒劲开始讥讽村长。我说你要是没钱别做广告啊，打一开始你去我那儿，我就觉得你是骗子，今天怎么样，快证实了吧？
村长挺不好意思，说欠你钱是真的，让你坐下喝酒感谢你也是真的。你不知道，你做那广告还真管用，草皮都卖出去了，下一茬也定出去了。
夜里很静，外面有狗叫，但就是不见人回来。我俩把剩下的半瓶白酒又喝光了。我站起来说，今天不指望拿钱了，我算认识你了。我摇晃着要走的功夫，村长儿子和侄子还跟了另外几个人抬着麻袋回来了。
村长解开麻袋让我往里看，十块五块的纸币打着捆。儿子擦着汗说，一家一户收的，不好数，耽搁了，你多担待。三十万，你再数数吧。
我忽然似乎酒醒了，浑身不自在。我说我不数了，我信你爸。
后来我跟村长儿子和侄子又喝了一茶碗。昏睡在村长家了。
我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的，那个麻袋很重，放在我后备箱的时候车身明晰下沉了一下。我想对村长喊声哥，但没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