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研究中心:看完杨丽萍的故事,就会懂得什么叫真正的“舞者”,而那些说出“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是没一个儿女”的人,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生命的意义:
杨丽萍出生于1958年,白族。11岁时在操场台子上领操时偶然被西双版纳歌舞团领导发现,听说一个月有30块钱,她直接就跟着走了,她母亲知道后,觉得跳舞不是正经事,把她领回家,但没多久,她又跑回了歌舞团。
杨丽萍父亲在特殊年代被人揭发是地主后代,连夜逃到外地躲难,从此消失。母亲一个人带四个孩子,非常艰辛。10几岁的杨丽萍在歌舞团旁边找了块地种菜,收成了就拿回家去。
歌舞团新人只能跳群舞,群舞讲究整齐划一,大家动作都不会做太满,但杨丽萍爆发力好,天生是跳独舞的料,别人一个动作已经收回来了,她非要做到头,收回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半拍,和大家不一致,成了歌舞团的异类。加上她平时喜欢看书,爱穿短裙,团里的女孩子们并不喜欢她,觉得她太爱自我表现。因为被排挤,她常常只能自己一个人排练,这反而使她的独舞能力得到提升。
79年歌舞团受邀去国外演出,主要演新编舞剧《召树屯与喃木诺拉》,讲的是孔雀公主的故事。杨丽萍只是七公主的B角,也就是替补,正常情况下不会有机会上台。结果巡演过程中,A角生病,临时换杨丽萍上场。国外观众比较懂舞蹈,杨丽萍一跳,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在公主被迫离开皇宫的那一场里,杨丽萍那充满灵气的双手一舞动,很多人直接看哭了,观众都强烈感受到这才是“用自己的心在跳舞”。那也是团里的领导和老师第一次发现杨丽萍的舞蹈具备如此动人之力。
那之后,A角回不来了,杨丽萍成了团里的台柱,也成了西双版纳的明星,满大街都是她的挂历。追求她的人很多,包括好几个干部子弟。每天晚上好多追求者在歌舞团的篱笆墙外唱情歌,“情敌”们一言不合就打起,个别子弟跑进她宿舍,把刀放在她床上,表示谁要追求就和谁火并。后来杨丽萍要调走了,还有人扬言要闹事,吓得团长把档案锁起来,不让杨丽萍走。
1981年杨丽萍还是被中央民族歌舞团调走了。北京人才济济,团里很多人都是学芭蕾出身,基本功非常好,看不起这位西南小城来的“野路子”。白天集体练功的时候,杨丽萍跟不上趟,晚上自己到练功房,管理员不让开灯,她点着蜡烛练。之后白天她就不参加集体练功,因此练功服和每月七块五的补贴费也不给发了。
杨丽萍确实是异类,有一次她改编一个国外舞蹈,找编舞老师指导,老师按民族舞的标准范式教她,比如害羞是什么动作,惊恐是什么动作,中间还要加上芭蕾的练功法。但杨丽萍不太理解,她说,我们民族姑娘谈恋爱是不害羞的,开放得很,这个动作不对,是你们改造的。老师被说的无言以对。其实杨丽萍说的也没错,中国学院派的民族舞,很多都是来自西方的技巧。她的老师有次去云南采风,看到一个背柴的姑娘在山顶跳舞,非常灵动,舞蹈学院教授跟她学了三个小时,一段也没学会,她的舞蹈太自由了,擅长总结规律的学院派也抓不住要点。
杨丽萍也是如此,她的技巧,不是规范化的技巧,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当时很多人看不上她的舞蹈,1986年第二届全国舞蹈大赛,团里选送作品的时候,也没有她。杨丽萍自己骑车去送录像带给大赛组委会,负责收带子的文艺干事告诉她已经过了截止期,而且不是单位选送也没法参赛,杨丽萍哭了。干事同情她,告诉她可以在评委休息的时候放给他们看看,结果,评委看完大为震惊,杨丽萍的《雀之灵》成了那年全国舞蹈大赛的第一名。
得奖之后,杨丽萍在圈内有了很大的名气,但在单位境遇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不过看上她的人加了点嫉妒的心理,团里占主流的还是学院派。杨丽萍更加独来独往,不爱跟人说话。但她变的更自信了,面对有人质疑她“不专业”,她也会很傲气地说,拉直腿的练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吃苦练出来的,我的练功不伤筋骨,到60岁我还能跳。
杨丽萍始终认为跳舞是件快乐的事情,跟她的族人一样,跳舞是与神的交流,是特别自然的事。相比那些技巧娴熟,但毫无灵魂的舞者,她的舞蹈充满了生命力。她把在乡野的生活经验融入舞蹈,模仿大自然中动植物的姿态,创作出来极具风格的个人作品。
1988年,受春晚导演的邀请,杨丽萍第一次登上央视舞台,不过只是跳了民族大联舞中的一个小段。第二年,她再次登上春晚舞台,一个人跳了三段作品《舞之魂》《版纳三色》《孔雀》 ,她的孔雀舞惊艳全国。
杨丽萍红了,1990年她受邀在北京亚运会闭幕仪式中表演独舞《雀之灵》。1992年,她成为中国大陆第一位赴台湾表演的舞蹈家。1993年她在春晚表演的的双人舞《两棵树》,获得观众投票第一名。那几年,她在全世界各地表演,收获很多荣誉,尽管国内圈子里仍然有很多“专业人士”质疑她的作品,但无数观众被她纯净柔美又充满力量的舞蹈打动,她身上与生俱来的灵气与原始力量,很多专业舞者永远也学不会。
2000年左右,因为一个契机,杨丽萍回到了云南,那时候,一位名叫田丰的云南音乐家搞了一个“民间传习所”,搜罗了一大批民间艺人,但传习所经营不善,面临破产,这些民间艺人都要回乡下种地了。云南旅游歌舞团希望把自己的演员和这批民间演员结合起来搞一出“旅游节目”,请杨丽萍来做艺术总监,这就是《云南映象》的起源。
杨丽萍对家乡有很深的感情,加上之前也多次回云南采风,她知道云南田间地头的各个民族中,有太多歌舞人才了。她答应了这个事,并在单位办理了退休手续,彻底回到了云南。
在原有人员的基础上,杨丽萍又花了很长时间,跑遍各个村寨,补充了一批很有才华的年轻演员。很多时候她坐长途汽车去了寨子,当地人不相信她是杨丽萍,觉得杨丽萍这样的大明星怎么会从长途汽车上下来。结果一遍遍问:“是你吗?你怎么来的呢?”确定是她之后,当地领导全都出现了,陪着她浩浩荡荡去各个寨子里看歌舞、挑人。
花了一年时间,演员找的差不多了,加起来有60多人,然后开始了漫长的培训和排练。这么多人吃喝拉撒是很大一笔开支,之前投资伙伴给了一些钱,但由于排练时间太长,迟迟无法上演,有段时间经费断了,杨丽萍自己把这些人养了起来。她一边找赞助商,一边自己四处走穴,一个人拎着演出服坐飞机到外地演出,当天来回,一场能挣个10万。她还接了很多原来根本不愿意拍的广告,其中不少是乡镇企业莫名其妙的品牌。
2003年,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终于排练好了。然而正赶上了非典,首演的时候台下只有一个观众和三台摄像机。演出完,有关部门给她传话,非典时期,各种演出全部停止,而且是无限期停止,所有演员全部放假。那天晚上,杨丽萍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哭了,她不知道这些演员回去后还愿不愿回来,也不知道筹备了3年的《云南映象》还能不能再上演。
非典的风头过去后,要找机会重新开演,当时杨丽萍的合作伙伴很着急,跑了很多部门,希望得到支持。有一天终于把主管的领导请来了,杨丽萍坐在桌子对面,也不起身,也不说话。领导问她:你们有什么困难?杨丽萍说:“没困难。”“没困难你叫我来干什么?”杨丽萍淡淡地回答:“我没叫你来啊。”领导当场就被气走了。
杨丽萍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她从小在歌舞团那种环境待着,太明白人际关系的各种奥妙了。只是《云南映象》这个作品中,涉及很多原始野性的东西,比如生殖崇拜这些主题,看起来比较“出格”,并不符合所谓的“规范”。她担心的是相关部门介入的多了,有些内容就没法演了,那就破坏了整个作品的味道。
之后合作伙伴又托人找了省里的副书记丹增,还送了一篇报纸上写的关于杨丽萍的报道。书记夫人一边报纸一边抹泪,她觉得杨丽萍太苦了。之后书记亲自去看了演出,很喜欢这个作品,只提了一些小的修改建议。他在会上还号召大家去买票看这个演出。
当然即使书记发话,并不会给《云南映象》带来什么实质性票房。境遇的真正改变是杨丽萍带着舞团去上海参加了当年“荷花杯”舞蹈大赛,一去就拿到了一等奖。上海是国际大都市,各种宣传的影响力很大。《云南映象》一夜成名,之后各种演出邀请不断,杨丽萍带着小伙伴们开始了全国和世界的巡演。
《云南映象》还带来一个改变,就是杨丽萍能驾驭舞蹈大场面的名声确立了,不再是一个个体的舞者。整个团队也被文化界所承认,成为当时国内唯一能靠一台节目养活自己的舞蹈团。
之后杨丽萍担任总编导,又推出了《藏谜》《十面埋伏》《平潭映象》《孔雀之冬》等大型舞剧。其中《孔雀之冬》这个作品很多片段是由她亲自上场,她仍然热爱在台上跳舞的感觉。去年她发了一张演出后台的照片,她那背影惊倒无数网友,要知道,她已经是过了60岁的人了。
我们不知道杨丽萍还能跳多久,但舞蹈是流淌在她血液里的东西,她这一辈子都跟舞蹈长在了一起。“舞神”这个称号,她当之无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