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大神的事迹在网上流传开来后,所在的龙华街道对三和人才市场进行多次整治,大神们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疫情之后,为了谋求生活,三和大神步入2.0版本,纷纷自降身段进入电子厂上班。然而正如《肖申克的救赎》中所说: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自由惯了的人不可能停留在流水线前。
不断挑战新的电子厂,不断跑路,试图在电子厂流徙中寻找心目中完美的安身之所。于是,“提桶跑路”的故事在短视频平台轮番上演。
今天在抖音上“提桶跑路”的话题热度已经超过5亿,这些视频风格很统一——画面上一个年轻人提着塑料桶,背着凉席黯然离开,加上略带无奈的自嘲背景音:“xx电子厂挑战失败,提桶跑路。”
电子厂可以换成维修厂、工地等,不变的是结局一定是“提桶跑路”。这些视频拍摄者有真的电子厂挑战失败的年轻人,也有不少攫取流量的模仿者,在这波短视频的风潮下,“提桶跑路”已经成为当下无数打工仔的时代画像。
早在前三和大神时期,塑料桶已经和凉席,被子一起成为行走江湖必备的三件套。我们上一辈人进城打工,习惯拎着塑料桶扛着编织袋。
现在编织袋换成了行李箱,塑料桶却依然是进厂打工的标配,这种传承说明塑料桶有着跨越时代的实用性。除了洗衣服、泡脚这些日常用途,桶里装上零碎的家当细软,方便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跑路。
如今“提桶”已经和“跑路”形成强关联,好像提桶就一定是要跑路,跑路就一定要提桶。
以至于现在的电子厂老板杯弓蛇影,网传一位电子厂老板为防止员工跑路,把工厂周围所有的塑料桶全部买下,但是收效甚微。无奈之下,只能对提桶进厂的人一律不予录用。
然而“提桶”只是形式,“跑路”才是目的。三和大神虽说习惯了风餐露宿,也绝不是一顿安稳饭就能打发的。
进厂后,他们牺牲了最后拥有的自由,求的就是一份轻松的工作、可观的收入。
然而流水线不相信眼泪。
电子厂生产需要,要求员工必须穿上厚重的工作服,流水线上每个操作间隔以秒为单位,枯燥且繁重。如此这样十四五块的时薪,需要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才能有不错的收入。大部分流水线都是站立操作,每天十几个小时站立也是一份考验。
有靓仔将工作上的痛点总结为——“火箭线,太空服,管理叼,吃猪食,站一天。”
无数的黑厂经历让打工仔渐渐对电子厂失去兴趣,网络上有诗为证:
追魂夺命流水线,暗无天日鬼车间,
生死轮回两班倒,废寝忘食中无言,
加班加点不加薪,提桶跑路在明天,
初见不知提桶意,再见已是提桶人。
妹子多不多,也是所有进厂的靓仔要衡量的一点。在短视频平台,经常会看到工厂偷拍妹子的视频,以至于在网上流传着许多“流水线女神”的传说。
这种诱惑力对大部分靓仔来说无法抵御,让很多人怀揣着找对象梦想进厂。如果说哪个电子厂里的妹子多,那么在劳务市场上就有了绝对的竞争力。
但是电子厂里的精神小妹早已经不是一头绚丽的离子烫可以打动的了,幻想中的广东爱情故事往往随着流水线上一排清一色的抠脚大汉而破灭。
至此爱情事业双双失去盼头,提桶跑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个月前,“窃·格瓦拉”周某出狱。这位曾经因偷电车电瓶入狱、以一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是不可能打工的”豪言响彻网络,一度被三和大神们奉为精神领袖。
出狱之后的周某拒绝了网红经纪公司的百万签约费,像历史上那些开宗立派的大师一样,功成名就之后隐居山林。对他的这种行为,江湖中有诗赞曰:
十步偷一车,千里不留瓶。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算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提桶跑路”的视频开始在网络上就行,这种时间上的巧合印证了“提桶跑路”是对“窃·格瓦拉”精神的文艺复兴。
多年前,中国依靠人口优势建立起南方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世界工厂”的荣耀是前一辈人在流水线苦熬出来的。
时代在发展,中国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无法承受流水线之重。全球的劳动密集产业开始慢慢向东南亚转移,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深圳、东莞、上海、昆山这些电子厂密集的城市,灯红酒绿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在这些地方背负着梦想打工的年轻人,一边面对是枯燥的工作、微薄的薪水,一边是望而止步的花花世界,说不上哪天就会意志消沉,提桶跑路了。
一个网络流行词诞生,往往是对所在时间的历史标注。
受疫情影响,很多年轻人不知道手上的这碗饭还能吃多久。
看似身居写字楼键盘敲的飞起,其实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支持。从相对值上来说,和八九十年代在工厂里踩缝纫机、拧螺丝的父辈并没有什么区别。周边只要有些许的波动,就可能让自己“被提桶跑路”。
经历这种飘摇不定的迷茫后,年轻人开始了一种下沉式的狂欢。跟三和大神们一起,提前参与到“提桶跑路”的讨论,为将来有可能到来的流徙生活做心理准备。
当某一天,“提桶跑路”的想法不再出现在脑海中,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
来源:马路青年 微信号:maluqingn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