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如果只能推荐一部电视剧,你会推荐哪一部?

如果只能推荐一部电视剧,你会推荐哪一部?

作者 / 杨静然

这个唯一选择,只能留给《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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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很奇怪的。有些东西,你是因为太喜欢,才会想把它偷偷藏起来。有些东西,你却一样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想呼喊别人过来看。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于我,很明显是后者。

关于《我的团长我的团》,能说的有很多。却因为太难,每每列好提纲,又重新划掉,又放在一边。每每再想起时,想说的好像还是那些。却总感觉自己无法说清,也无法道尽。

生而为人,我时常会觉得自己渺小。面对人生,面对天地,面对万物。可面对这部剧,我的这种渺小感却更甚。其实不只是渺小感,更是泫然流涕之感。

我并不想说,在我心中眼中涌起的那些眼泪,是因为已经离我远去的时代,或是那个饱经苦难的民族。以前,它们都太远了。所以等到一下子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不忍看。

我知道,那些已经死去的,「野草闲花」一样的人,他们同是我的父母,同是我的兄弟姐妹,同是我的儿女,同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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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真正的家国情怀不靠言说

一直以来,国产抗战剧都是占据中国电视荧幕的一个重要分支。几乎每部抗战剧都会以压迫引出开端,以战争作为线索,以胜利迎来结局。——这个程式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它本身就遵照了历史的发展脉络。在这个固定的程式里,「家国情怀」贯穿始终。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大多数抗战剧,是如何去呼应这种「家国情怀」的:鲁迅先生笔下的“麻木的中国人”很少会出现在剧中,到处都是高呼呐喊的群众,充满斗志的从军战士,不惧生死的爱国学生。他们多是一群未经思考就已经完全觉醒的战士,面对战争毫不畏惧,面对死亡大义凛然。——我们这样感叹,我们也这样要求。最终,仅仅是通过想象,观众就建构出了一个充满苦难但无比强大的民族,并深以为然。

但是,很少有人会问及的是:这种强大到底来自哪里?也很少有人去在意,背后经历的苦难到底有些什么?一切都是口号,一切都显得遥远。

正因如此,《我的团长我的团》才能在众多国产抗战片中表现出一种“异类”般的可贵。在这里,你看不到「家国情怀」的痕迹,而是一种基于个体觉醒,自发性地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深切认同感。——只有切身经历,才会推己及人,才能感同身受。他们是战败后散落在云南边陲小镇禅达的一群「溃兵」。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谁比谁更惨的问题。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却相互无视。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却都已经颓然不振。——而这种经历了离散和生死的苦闷状态,恰恰是其他剧作刻意略过的东西。不可否认的是,略过了这些,就相当放弃了还原人性也还原历史。

我们不会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群萎靡不振的人,在他们知道有机会重新上战场之后,个个都甘愿冒着被迷龙打死的风险与他相搏,连一向怂惯了的李乌拉也站了出来。

通过这一充满反差的情节设置,《团长》在开篇就彰显出不同。他们的信念是这样被凸显出来的:这些人之所以选择继续战斗,不是在接二连三的胜利面前,而是在反反复复的失败之后,即便溃散至此,他们还是渴望重回战场。就像原著中孟烦了评价迷龙时说的一样:“一个试过很多次,失望很多次,居然还想试最后一次的庸人。”

不用再问为什么了。到这儿,我们都已经开始明白:战争时期,所谓真正的“家国情怀”,不是寄托于高喊口号向前冲,而是源自痛失和绝望而生的微渺希冀。

“家国沦丧,哪里才有我的去处?”这是他们都会有的疑问。

“家国沦丧,哪里都没有我的去处。”也是他们都已给出的回答。

02

不经质疑的信仰只是迷信

信仰,大概是任何抗战剧和军旅剧最为青睐的命题。特别是在战场上的人,信仰不是被用来塑造的,而是用来奉行的。以信仰之名,非生即死。这看似是两个选择,却是同一条异常明确的路:活着是为了胜利,死了也是为了胜利。很难有别的选择。基于此,对于《我的团长我的团》,大多人可能会喜欢龙文章,可能会喜欢迷龙,却没人瞧得上孟烦了。

一个孟烦了,一个阿译。孟烦了好比是哲学家,怀疑一切,阿译却像诗人,一腔热血。一个是“杜绝热情、永不言信”,一个是“满怀热情,始终激奋”。这两个人物,怎么看,都像是截然相反。

实际上,他们就好比一个人的两个年龄段。满腔热血的阿译可能就是过去的孟烦了:曾经的他,坚信着他所被灌输的一切,“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致命的飞蛾扑火般的投入。”直到他踏上战场,经历战争,他开始质疑一切。近乎刻薄地嘲讽他人,对战争抱着悲观的预想,对自己抱着废掉的态度。孟烦了,梦烦了。这场烦心的梦,不是别的,是他自己对人生的困惑,对战争的厌恶,对胜利的不屑。他知道,无论如何,生命都是陪葬品。质疑信仰,无论什么时候,听上去还是做上去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孟烦了一边质疑,一边也在承认这种不光彩。后来的他,始终处在一个非常矛盾的状态,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特别拧巴。直到遇到龙文章。

一个质疑信仰抛弃信仰的人,如何直面虚妄,直面所谓胜利的谎言,如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重拾枪弹,选择回到战场。——这种对信仰的审视和反思,是难能可贵的。

他们都怀有保家卫国的理想,但等有一天回过头来,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誓死保卫的并非自己心中的那个家国,更多时候是沦为了家国以外的无足轻重的牺牲品。谎言和骗局充斥在家国面前,没有人会在乎他们怎么死或是死在哪里。他们不得不继续。

后来,他们终于不再说什么家国,只说女人和孩子,只说父亲和母亲,只说那条河流,这片山川。他们好像都是信仰的流放者,却又那样愤怒而真切地怀揣着信仰,被信仰召唤。

04

说说阿译

写到这儿,缺了一部分:第三部分。

我本来想写的是,这部剧中的战争是以一种怎么样的面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

一段近乎冷漠的创伤性的记忆呈现。镜头推过去,转过来,俯视、抖动,那些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过去了,都是无声的,没有余地的。说是还原真实,却让人觉得在尽力还原中已经“失了真”。因为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茫然,又刺痛,久久回不过神来。

通过克制又冷漠的镜头,这部剧传达出来的对战争和人生的反思是相当深刻的。

坦白讲,这种深刻我写不出来。所以写到这儿,我只想感性一次。

最后一部分,我想说的是阿译这个人。这个我只要想起就热泪盈眶的人。

之前说过,阿译是一个“诗人”。诗人的特质是什么?是天真。所以在人群中,他才那样格格不入。相比其他人,他显得傻,相比孟烦了和龙文章,他却显得简单。他是一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却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人。毋庸置疑,他是孤独的。

原著中,孟烦了这样说他:

“他浇着那棵花树,甚至看着一只像他一样和这片灰头土脸格格不入的蝴蝶,似乎那是他全部的世界。忧伤在他身上并不让人同情,因为他的忧伤让人觉得抑郁——他看起来与这世界格格不入,这种格格不入并非说他是一种简单的娘娘腔,而是一种更致命的永远无法投入,却又永远飞蛾扑火般的投入。”

顺便提一句,原著真的值得看。

——不能再贴切了。他怀着的永远是一种绝望的孤注的理想。可他不知道,理想本身就充满虚幻。所以,他是一个注定的悲剧,浪漫又悲怆。

剧中,就在龙文章被审判的时候,阿译说了这样一段话:

“如果我三生有幸,也能够犯下他所犯的那些罪行,吾也宁死啊。我死也不要成为他、他、他们那个样子的活法,脑袋瓜子里面乱糟糟,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完全是满脑袋瓜掏浆糊嘛。我经常在想,我就是要做,也真的,想做成龙文章那样的人。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可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吾宁死乎。”

我相信,那一刻,所有人都会喜欢他。尽管他很胆小,常犯错,特可笑,但你还是会喜欢他。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轻易地,刺痛你。我们都明白,这样的人太少了,不是吗?

05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其实,《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部剧可以阐释的东西太多了,可以分析的人物也太多了。

但真心想写给那些人:死啦死啦,烦了,兽医,迷龙,阿译,豆饼,不辣,蛇屁股,要麻,丧门星,克虏伯,小书虫……那些在剧中在书里有名有姓的人,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早已逝去的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来源:知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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