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Bruce Wayne
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门口有一家很破的面条铺。
那年我的班主任是个工作狂,儿子才三四岁,她却不管不顾,为了制止我们早上抄作业。学校每天早上七点开门,她七点零五分就到。
于是,我们班都成了全校到学校最早的班级。
家里人每天会给我五到十块钱吃早餐,大饼油条一共一块五,再加一块五的豆腐脑,三块钱就差不多可以吃一顿挺好的早餐。五块钱还可以吃个煎饼果子什么的。
然而我偏爱那家店的牛杂面。
那家店牛杂面好像是十三块钱一碗,我每次都要再加上七块钱的牛杂。
一共二十块,我需要攒上两三天。
牛杂面需要差不多二十分钟去煮,我家到学校虽然很近,但骑车正常速度也差不多要十来分钟。再算上起床,收拾东西等等时间,如果我想吃牛杂面,又要七点到学校,我差不多要五点半起床。
我是一个极度需要睡眠的人,即便在周围所有人都熬夜熬成修仙的大学生涯,我依然保持每天最少八个小时睡眠,雷打不动。
但是初中你们懂得,哪有十一点之前能睡觉的。
但是我每次攒够了钱,我依然会风雨无阻地去吃那家店的牛杂面。
那家店真的很破,也很脏,每当夏天到了的时候,店里面都会有一股什么东西酸了的味道。但是我就是爱那家店的牛杂面啊,即便很贵,即便我很困,即便看起来很不卫生,但我就是爱啊。
我直到现在还能记起那些日子。
冬天,五点钟闹钟响起的时候,窗外甚至还星月当头。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告诉自己数到十一定要离开被窝。然后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洗脸刷牙收拾东西,然后下楼打开车库拿我的自行车。
我还记得打开车库门是一个很艰难的环节。因为冬天的凌晨太冷了,冷到我的手十次有九次是冻僵的,我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试图打开那扇锁不太好使的门。打开门之后我会把一只手缩口袋,用一只手推自行车出来,然后一脚踹门上,把它关上。
凭借我多年苦修练成的双脱手骑车绝技,我可以骑车的时候把两只手都缩在口袋里。但是耳朵是真的好冷啊。尤其是自行车飞驰的时候,寒风像是利刃一般划过我的双耳,凌厉果决。我有时候会用手去搓一搓耳朵,但是冻僵了的耳朵一搓通常只会更痛。
然后到了面条铺, 我把车往门外一扔,就可以说出那句可能是我一整天最想说的话了。
“老板,一碗牛杂面,再加七块钱牛杂,不要醋,要香菜,快一点谢谢。”
老板是个岁数挺大的老头,如果店里人多他可能正在灶头掌勺,如果人少他可能坐在屋子里看报纸。
每次听到我的叫声,他都会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小同学你又攒够钱啦,今天送你猪耳朵吃吃。”
老板的手通常都有些脏,甚至可以说很不卫生,但我从来不介意。因为那个时候我所有思绪都在那碗牛杂面上啊,在那碗能让我回味好几天的牛杂面上。
等到牛杂面上桌的时候,我用筷子先夹起一块牛杂,开心地放在嘴里咀嚼起来。牛杂有些很油,很肥,但我第一口通常吃的都是这种。然后撩起一筷子的面条,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变成白雾,覆盖在我的眼镜上。
老板有时候会坐在我边上继续看报纸,有时候他也会放下报纸问问我今天上什么课。然而那时候我通常都只是争分夺秒的吃着,试图在七点之前赶到学校,很少搭理老板的话。
后来那家面条铺对面开了一家连锁的快餐店,隔壁也开了一家那几年很流行的鲜奶吧。将老板本来就没有很好的生意抢去了一大半。
老板有时候会问我有没有去那里吃过,问我好不好吃。
我这个时候可能会咽下口中的牛杂之后,头也不抬地说一句:“同学都说你这里太破太脏,面条也太油,东西也不多。他们那里又漂亮又干净,还卖进口牛奶呢。”
“哦,这样啊。太油了,太破了。”老板会应一声,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快餐店和隔壁的鲜奶吧。
初中毕业了之后我就很少去那里吃面条了。老爸给了我一张高中边上一家著名快餐店的预付卡,我每天早上想吃什么吃什么。
后来很多年后一年夏天回国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初中看老师。走过那条街的时候,鲜奶吧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牌子的面包店,那家快餐店也变成了超市。而那家我最爱的面条铺,变成了一家奶茶铺。
老板是个看起来很精神的年轻人,我问他面条铺去哪了。
老板笑着告诉我说他父亲前年就去世了,他从外地回来接手了这个铺子,然后重新装修搞了个奶茶铺。
他还说这个铺子太老了,除了正门,完全没有别的地方通风,做面条铺一到夏天就全是酸气,即便是冬天,虽然暖和,但那股卤味还是太呛。
我点了点头,然后买了一杯巧克力布丁喝。
巧克力布丁很好喝,巧克力没有过分甜,布丁口感也不错,很爽滑。
只是我再也吃不到我的牛杂面了。
这个回答或许不会有几个赞,只是这大半夜的,突然就有点惆怅了。今天晚上看了半天的论文,头晕脑胀。突然打开知乎看见了楼上交换优酸乳的那个故事,霎时间就差点泪落。还好我是个男生,泪点还没这么低。
只是我突然开始的怀念家乡,怀念故乡的那些人和事。怀念那碗牛杂面,怀念眼镜上的雾气。
想念我的家,我的父母。
小时候老娘就一直说我太依赖家里,将来肯定不会独立生活。
然而我十八岁就到了澳洲读大学,几个月以后就开始在悉尼找到了工作开始打工,自此没有和家里人要过一次生活费。
前几天和老娘语音聊天,我顺口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老娘当时就急切的说,很久不见那怎么不开视频聊天呢。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来澳洲这些年,我不再依赖父母,但是父母开始依赖我了。
关掉聊天之后我就买了一张七月份回国的机票。
我再也吃不到我的牛杂面了,但我希望还能多吃几次老娘最爱煮的海鲜面。
好多朋友质疑物价,都让我怀疑我自己了。首先我家乡物价是肯定不高的,因为我说了大饼油条加豆腐脑也才三四块钱。牛杂面我估计可能是十块钱吧,我自己加了十块钱牛杂。总共二十肯定没错,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便宜,甚至是很奢侈的。但那真的是好大一碗啊,牛杂可以吃到一本满足为止。
来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