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跟我讲了一个他妈妈被神话的故事。
他之前在美国留学,娶了一位美国太太,也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为了照顾小朋友方便,他妈妈也去了美国和他一起生活。但是老太太闲不住,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原材料,反正是把空调套,电视机套,沙发套,甚至狗窝套都织出来,都是那种大俗大雅的颜色,花团锦簇,年味儿十足。
他不想打击母亲的积极性,但是这事儿跟身边人解释起来又太麻烦了,大哥出身哏都,从来就是满嘴跑火车的主儿,于是下定决心干脆编个故事得了。他告诉太太这边的亲友,说妈妈这么做,是基于中国传统节日“年”的习俗。年其实是种怪兽,古代中国人就用鲜艳的颜色刺激它,它看到很害怕,就跑了。类似于红斗篷斗牛的反效果。所以妈妈织这些,是用东方习俗保护电器不被损坏。这些东西这就好比日本人老吹嘘的那种传统手作,非常难得,hand made in China ,他鼓动唇舌就差给她妈妈安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身份了。
信了,没想到这个胡诌的故事真特么被人相信了。亲家还提出,能不能给我家也织一套。
因为这个故事,他妈妈逐渐在亲友心目中形成了一种飘飘欲仙的角色形象。小朋友穿上了妈妈织的毛衣,两家狗子也套上了母亲制作的外套,大家欣然接受并暗中觉得这里面注入了神秘的东方力量。
第二回彻底奠定母亲的神话地位,也是靠着大哥的单口相声。他妈妈在家里做面点,北方人嘛,再加上老太太原来就爱鼓捣这些,所以哪怕身处异国,只要家伙事儿齐了,那也是行云流水。饺子擀皮,包子旋握,捏褶儿封嘴儿一气呵成,还自己做了手工面,套用海底捞的技法跳了一段儿,最狠的是最后蒸了一屉十二生肖小动物。大哥又开始忽悠,说日本纪录片看过没,寿司匠人,米饭仙人,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一件事就会成为大师,我妈也是,不用看面,不用看水,都在心里,做这些面点之前他妈妈就把原材料的地域特性,水的软硬程度,甚至美国的经纬度都考虑进去了,她可谓是真正的面点仙人。
老太太反正也不知道自己儿子英语说的啥,累了半天终于可以歇歇,啪一声她点燃了香烟,满面笑容看着大家。烟雾缭绕中那笑容仿佛又多了一丝神秘莫测。这不再是一个普通天津妇女的微笑,而是面点仙人功成之后的满足。
震了,彻底震了。
我听完也震了,我说大哥你完全是靠一己之力把自己母亲推上了神坛。大哥说是啊,主要这事儿没完了,万一老太太要在草坪上种点儿菜呢?万一老太太想拉着亲家跳太极扇呢?自己是不是还得编故事,把人设保住了?
这神坛既然上去了,就不能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