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大型双向暗恋

作者 / 捏捏

恋爱 12 年，结婚 1 年。

去年春节最大的改变，就是我得去老公狗子家过年。

年后，他也来我家住了几天。

相爱 11 年，我们终于可以在双方父母眼皮底下，名正言顺地躺在一张床上。

这种机会，怎么能不做一些羞耻的事情呢。

于是，他从抽屉里找出我中学的日记，我从他箱子里翻到他小时候的相册。

最后，以朗读对方 QQ 空间的羞耻日志结束。

在狗子家，他拿出我们高中的校牌。

我说，你信不信，我记得你学号最后三位数？

他赶紧捂上学号，说，是多少？

我说，214。

他看看校牌，再看看我，惊呆了：你怎么会记得这个？

我说，因为正好是情人节啊。

有一次在考场黑板上看到了，就一直记在心里了。

他挠挠头说，其实我也记得你的学号。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屁咧，鬼才信你，我自己都忘了！

他脱口而出，你学号后三位是 517。

你第一个手机号和学号后的三位是一样的，就是 517。

这次轮到我惊呆了。

我早就忘了第一个手机号，但还记得选那个号码的理由，就是和学号后三位相同。

那天，我们回想起了很多高中的记忆碎片。

彼此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高中三年，是一场大型双向暗恋。

那些原以为是巧合的爱情题，如今都对上了答案。

他蓄谋已久，好在我也没安好心。

01

高中时，我最讨厌做课间操。

打水是我最常用的逃避方法。

一到课间，我就会拎着十几个杯子冲到水房。

每个指头上挂一个，怀里还能再抱两个。

其实，帮大家打水是假，给狗子打水是真。

他大概是我见过最爱喝水的人了，一节课就要喝光一整杯。

每次把他的杯子加满水，放他桌上时，我就很开心。

像完成了一件超级有意义的大事。

躺在床上，我问他，你怎么那么爱喝水啊？跟个水牛似的。

他说，我不拼命喝水，你怎么会帮我打水呢。

02

我们高中是著名的变态补课集中营。

变态到什么程度呢？

有一年市里下发了禁止补课的通知，要求学校张贴在公告栏。

我们学校也贴了。

然后，在通知旁边补贴了一张：我校补课正常进行。

补课就算了，晚自习还是大课，中间没有课间休息。

为了节省时间，我经常托同学带一杯粥当晚饭。

有一天，平时帮我带粥的同学请假回家了，我干脆没吃。

上完课后，我回宿舍拿了套教辅，回教室继续自习。

课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鸡蛋灌饼，还有一杯南瓜粥。

连吸管都戳好了。

我疑惑地转身看狗子，正好迎上他看我的目光。

他的桌子上，也是一杯南瓜粥，和一个鸡蛋灌饼。

从此以后，帮我买晚饭的人就变成了狗子。

躺在床上，我问狗子，为什么要把吸管戳好啊？

他说，有一次升旗典礼，我走在你后面，听到你抱怨说每次戳奶茶都戳不开，我就想着一步到位，帮你弄好。

我问，那鸡蛋饼呢？

他说，你那么瘦，复习那么辛苦，就想给你加点餐。

03

高中时，我最差的一科是地理。

好巧不巧，狗子是我们班地理课代表。

有一次随堂测试，老师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套题，特别难。

我抓破脑袋才写完所有题目，交完卷子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写名字。

下午，批完的卷子发下来，姓名那栏有人帮我填了。

那个字体，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狗子写的。

我做错的一道题旁边，有人用铅笔写好了解题知识点。

还是他的字。

从那以后，整理我的地理错题集，就成了他这个课代表的额外工作。

躺在床上，我问他，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卷子？

他说，你的字那么丑，我闭着眼也能认出来……

04

暑期补课第一年，同学们都怨声载道，只有我一个人偷着乐。

因为狗子的生日在 8 月，终于能给他过一次生日了。

我拜托值日的班长，可以让我写明天的课程表吗？

他答应后，我先用蓝色粉笔写完课程，又把分割线画成金色飞贼的样子。

因为狗子和我一样，喜欢蓝色，喜欢《哈利·波特》。

第二天早自习，狗子瞄了一眼黑板，就开始埋头背《赤壁赋》。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蓝色的小心意。

害怕他发现，更害怕他没有发现。

课间操打完水回来，才发现文具袋里多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谢谢。

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金色飞贼。

躺在床上，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主意？

他说，除了你，还有谁这么了解我？

05

我们班有几个迟到大王，狗子名列榜首。

有一段时间，班主任实在忍不了了，规定以后谁要敢再迟到，就罚在班会表演节目。

可是，这招对厚脸皮的同学根本没用。

比如狗子。

他愣是把迟到惩罚，变成了周杰伦歌友会。

《千里之外》，《东风破》，《七里香》。

有几次，他唱到一句歌词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往我的方向瞟了一眼。

可每次对视回去，他明明又在望天花板。

大概是幻觉吧。

因为太喜欢他，让自己也得了被爱妄想症。

躺在床上，我问他，你当时唱「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时，是不是就是唱给我听的？

他说，说实话吗？我怕唱《简单爱》太直白了。

06

是什么时候，确定他也喜欢我的呢？

高三那次秋季运动会，狗子报了 1500 米长跑。

我想给他买水，又担心被别人发现，只好给班上 3 个参加长跑的男生都买了水。

长跑分三组，狗子在最后一组。

我在终点线把水塞给他，扭头就走。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下次不要给别人买，给我就够了。

躺在床上，我问狗子，你当时瞎吃什么飞醋啊？

他说，别人要是误会你喜欢他，过来追你怎么办？我不敢冒这个险。

07

有一天语文早读，老师抽背《孔雀东南飞》。

先点名一个人背，随时喊停，点下一个人接着背。

站起来的人紧张，还没被点到的也瑟瑟发抖。

直到全班都被叫起来背了两句，这个酷刑才结束。

下午上课前，坐在后座的狗子，突然顺着墙边，塞了一盒感冒灵给我。

他说，听你有点感冒，赶紧把药吃了。

躺在床上，我问狗子，那天就背了两句，你怎么听出来我感冒的？

他说，还要两句？早自习找你借牛津字典时，就听出来了。

08

初中时，我是出了名的彪悍，男生见到我都要绕着走。

那时还没有「女汉子」这个词，他们背地里都叫我母老虎。

我也没在意过。

只是后来，叫我母老虎的这拨人，都和我考到了同一所高中。

一次开学，我们几个课代表去教务处领课本。

我拎着两捆语文书，噌噌爬楼梯。

一个初中同学看到我，大喊：

母老虎牛逼！双臂能跑马，胸口碎大石！

我腾不出手打人，气得不行，就听见后面扛着地理课本的狗子，笑着和我说：

你叫母老虎啊，哈哈哈还有点可爱。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活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我。

躺在床上，我问狗子，到底哪里可爱了？

狗子说，我觉得你翻白眼都可爱。

我又问，你真的不知道我以前多凶残吗？

他说，你跟俘虏说自己凶残，有用吗？

09

从小到大，我都有一个毛病。

每次紧张焦虑，总是习惯性抠手指。

一场数学考试下来，我的大拇指基本就是被丧尸咬过的样子。

高二期末考前一天晚自习，我又焦虑得不行。

偏偏狗子还坐在后座，一直用笔戳我。

一会儿让我讲三角函数，一会儿让我讲完形填空。

一下课，我气得转身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

你能不能把题攒一次问！我都被你戳成蜂窝煤了！

他有点委屈，说，我其实是想打断你抠手来着。

要不，我不戳你，你也别抠手了行不？我看着都疼。

躺在床上，我问狗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管不住我抠手吧？

狗子说，不然你以为我给家里买那么多创可贴，是干嘛用的？

10

学校行政楼后面，有一片很小的竹林。

发现它的存在后，我就把它当成了我的秘密基地。

常常来这里背书、听广播。

高考前的二模，我考得一塌糊涂。

那段时间心态格外差，我跑到小竹林边看错题边哭。

忘记哭了多久，回过神来，天都黑了。

站起来准备回教室，突然发现背后站了一个人。

我吓一大跳，他也吓了一大跳。

他说：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我路过的！

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破涕为笑。

躺在床上，我问狗子，小竹林那么偏，你路过个屁！是不是跟谁约会被我搅黄了？

他说，你还真信？高一那个寒假，我就知道那是你的秘密基地了。

我问，那我准备回去时，就刚好被你撞到？

他说，我在那里站了俩小时陪你，小竹林的蚊子都被我喂饱了。

11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是人生的胜利大逃亡。

黑暗的高中生涯宣告结束，下一段残酷的竞争尚未开始。

无忧无虑的我们，就像在享受人生第二个短暂的童年。

有一天，狗子突然约我出门。

他说，本来买好了电影票，谁知道兄弟通宵打游戏，放了鸽子，问我能不能陪他一起去。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看的是《玩具总动员 3》，很好看。

看完电影，他很阔气地请吃西餐。

我点了牛排，他点了意大利面。

上菜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他那份看起来更好吃。

但等我吃完了，他也没吃几口。

我说，这么难吃的吗，快给我吃！

然后他说：

不是，面很好吃。

只是今天没心思吃饭，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跟你表白。

12

这篇文章写在 2019 年的 2 月 15 日，情人节第二天。

这天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2008 年 2 月 15 日，农历大年初八。

洛阳理工附中文理分科，正式开始那一年的寒假补课。

我就是在那一天，认识了狗子。

算起来，时间刚好过去了 11 年。

所以，我就写了 11 件关于爱的小事，分享给大家。

我不知道，我和狗子到底是双向暗恋，还是心照不宣的早恋。

在那个年代，「早恋」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词。

但这段「糟糕」的早恋，却是我所有的青春。

它代表着，在我最敏感的年纪，有一个人时刻关注着我。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是特别的。

即使再失落，再孤独，我也知道有人心里正在惦记我。

我的凶悍暴躁，在他眼里成了可爱。

我的争强好胜，在他眼里成了勇敢。

其实，我哪有什么可爱和勇敢。

不管是独自出国，还是辞职创业，那份没来由的勇敢，都源自他这份喜欢。

可以说，狗子是生活送来的，扑面而来的善意和温暖。

躺在床上，我问他：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 11 年了，你觉得我变了吗？

我以为他会说，没有。

结果他说，肯定变了啊。不止是你变了，我也变了。

嗯，这和偶像剧剧情不一样啊？

他接着说，唯一没变的，就是对彼此的那份喜欢。

听他说完，我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爱上小溪，只是因为你还没见过大海。

我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可是也无从反驳。

现在我知道了。

所谓爱，不是见过大海，就忘掉小溪。

而是哪怕见过银河，仍然只钟情于一颗星。

来源：知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