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婚姻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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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岛六点关门:90年代晚期,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在北京一所学校做了半年兼职老师。那时候的北京学校还是很有共产主义时期单位的感觉,女老师们亲密无间,一起去澡堂子搓澡,一起交流鸡毛蒜皮,互相在工作上暗自较劲。就在那半年里,我得到了中年女组长的关照,我很感谢她,有一次我睡觉睡过头错过了早读课,她还帮我打掩护来着。

然而也是这位大姐,一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跟她说我有男朋友了,但她说:“离那么远,谁说得准呀!我给你介绍个级别高的条件好的,靠谱儿!”

大姐的老公就是某个系统里的,条件可能算好吧。她秀丽开朗能干,精力充沛,我很喜欢她的性格。但是每当她讲起自己男人,我就犯怵,因为所有的故事听起来,都好像她在跟一截子木头在生活。这个木头对她的热情和付出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主动作过任何有意思的事情,但她依然在兴致蓬勃地围着这截木头转悠。

她有一种独特的爱的方法,比如说,认为吃生蒜能有助健康,所以她就让自己男人吃生蒜。“你别嫌他吃了口臭,你嫌他干嘛呀!”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说这话时候的快乐语气,和我的哆嗦。

后来我当然一直没接受她的相亲邀请,她有点生气,但还是原谅了我,因为我那时候太可爱了吧。但我觉得,如果我一直呆下去,这个相亲压力是不会减弱的,只会变成以惋惜爱怜的口吻,对我的愚钝顽固的抱怨。

那半年,是我对上一代国家单位里的文化和秩序,最接近了解的半年。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反正我是活不下去的。接受组织安排和同事关怀是必须的,而自由选择是一个糟糕的词。在这里,外面的天空不存在,就算它存在,你也不要多去看,因为那是不好的,是威胁,是不安定的。

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在市场经济给我的上一代人提供丰富的选择之前,上一代人为什么几乎每个人会进入婚姻,然后没法离开,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得选,整个环境都在压挤他们,有时候是以看起来很温暖的方式。

当然那时候的我,也只知道,我可以选择不同的男人,而不知道我完全可以不选择男人。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人到中年,每个人打开手机就可以看到世界,走出家门就能找到不同机会的今天,新一代里还有那么多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选择,有得选。我不希望再下一代,会回到我上一代的环境里去。

如果我们能扛住这个闸门,别让它关死,哪怕多一秒,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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