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时利和:今天看到一条评论,说某药的临床试验中,为啥安慰剂组的不良反应比药物组的还大?顺着这个问题,我多说几点。
1. 什么叫安慰剂?简单来说就是几乎没有医学效应的物质,比如在新冠疫苗的临床试验当中,最常用的就是生理盐水——但是并非所有安慰剂用的都是生理盐水。
比如有的确实是单纯的生理盐水,有的是含有氢氧化铝等物质的生理盐水(科兴),有的用的是脑膜炎疫苗(牛津),这么做的原因或是希望更好的对比抗原本身的免疫原性及不良反应,或是让对照组人群即便没有接种到新冠疫苗,也接种到可以预防其他疾病的疫苗。
甚至在一些临床试验当中,两个组都会接种真正的疫苗,只是接种时间会有间隔,比如埃博拉疫苗。之前在几内亚的III期临床中,试验组和对照组的差异就是对照组延迟21天接种而已,因为面对这么凶险的疾病,给对照组打生理盐水是不道德的,过不了伦理审核。
再比如一些药物的对照组,患者会接受标准的治疗,比如在Remdesivir发表在NEJM的临床试验中,作为对照的SOC组患者接受的就是标准治疗。
2. 我们在这些疫苗/ 药物的临床试验当中,会发现安慰剂组的不良反应率并不低。以辉瑞疫苗BNT162b2的2/3期临床试验为例,在16~55岁人群第一针接种后7天内,出现疲劳的比例有33.4%,头痛的有33.7%。
这里就要说另外两个概念了——安慰剂效应和反安慰剂效应。
这两个概念大家可能之前都有听说过,尤其是前者。相关的例子网上一搜一大把,这边简单举几个栗子。
之前牛津大学开展过一项「强效止痛药」的临床研究,招募了117名有慢性背痛的患者,安慰剂组的患者在服用这个「强效止痛药」后(其实是米粉),有将近一半报告自己的症状得到了显著改善,有老年患者之前只能坐在轮椅上,靠吗啡止痛,在服用安慰剂一个月后疼痛消失,还可以自己站起来走路了。
甚至在被告知这个安慰剂确实只是安慰剂后,还有一部分患者选择继续服用,并且报告症状持续改善。
而反安慰剂效应同样是很强大的,这与患者的负面预期有关。例如之前NEJM的一篇论文表明,30%接受化疗的乳腺癌女性,在去医院、见到医务人员、进入与输液室类似房间时会出现恶心反应。而在一项胃癌的临床试验当中,30%服用安慰剂的患者出现了通常接受化疗后才会出现的脱发,56%出现了与「药物有关」的呕吐症状。
这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回到新冠疫苗上。之前JAMA一项荟萃研究表明,在第一针安慰剂接种后,志愿者有76%的全身不良反应(第二针是52%)归因为反安慰剂效应。头痛和疲劳等常见非特异性症状与反安慰剂特别相关,这可能是因为在疫苗的宣传当中,这些都被列为疫苗接种后的常见不良反应。
因此,在无论哪个国家的新冠疫苗临床试验当中,我们都能发现安慰剂组也都有各种不良反应出现。
3.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在药物的临床试验当中,不良反应可能跟药物、跟安慰剂都无关,而是与疾病本身有关。
例如在辉瑞口服抗病毒药物Paxlovid的2/3期临床试验当中,药物组和安慰剂组的不良反应发生率分别为19%和21%,大多数不良反应是轻微的。而相比于安慰剂组,药物组的严重不良反应率(1.7% vs. 6.6%)和由于不良反应终止临床试验率(2.1% vs. 4.1%)都更低一些。而在Remdesivir的3期临床试验当中,无论是5天治疗组还是10天治疗组,严重不良反应率都低于标准治疗组(4% vs. 4% vs. 9%)。
以上这些数据表明,在药物和疫苗的临床试验当中,把什么物质设置为安慰剂、安慰剂对试验结果起到怎样的影响、哪些不良反应跟安慰剂/反安慰剂效应有关,这些都值得科研人员认真分析。
同样的,从科研到临床,一位优秀的医生,在治疗过程当中除了严格遵照诊疗指南以外,也要了解安慰剂效应和反安慰剂效应,努力提高患者在治疗中的感受——To comfort always.
因为这两种效应真切地向我们展现出,信念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