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人口的增长,无疑拓宽了冬季项目高端人才的选材基数。但在过去,普通冰雪爱好者想要成为精英运动员并不容易。
在2月19日晚结束的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比赛中,中国花滑组合隋文静韩聪获得金牌,这是中国双人滑选手继申雪赵宏博在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上摘金以来,第二次获得冬奥会花滑双人滑金牌。同时,另一对中国组合彭程/金杨获得了第五。
目前,中国的实时冬奥奖牌榜也来到了9金4银2铜的成绩,中国的冬奥历史最佳成绩被大幅度提升。
本届冬奥会是中国代表团史上规模最大、参赛项目最全的一届,在109个小项当中,中国代表团共参加了104个小项,其中1/3的项目为首次参与。与此同时,如苏翊鸣、谷爱凌等脱离传统体制培养的精英运动员,也进入了大众视野。
冬奥赛场万象更新的背后,是中国冰雪产业规模的跨越式增长。从2013年至今,全国冰雪产业总规模的年均增速达到28.1%,这带动了申奥以后近1/4的中国居民参与到冰雪运动中,总参与人数已超过3亿。
冰雪人口的增长,无疑拓宽了冬季项目高端人才的选材基数。但在过去,普通冰雪爱好者想要成为精英运动员并不容易。
从上世纪90年代中国开始参与冰雪运动以来,受制于气候与运动习惯,在东北之外的广大地域,大多没有系统、专业的冰雪运动员选拔培养体系,如何将这些地区的爱好者基数转变为高端人才,成为冰雪选材发展的关键。
在过往20年中,冰雪运动的市场化力量一直都在努力弥补这一短板。中国第一个滑冰俱乐部世纪星与其创建者范军,就是其一。
范军曾是中国第一支花滑国家队队员,在运动员期间获得过多次全国冠军。1989年退役后,范军当过导游开过饭店,直到1999年,范军的同门师弟妹、同样师从“花滑教父”姚滨的申雪/赵宏博在国际上崭露头角,范军预见中国未来的冰雪培训市场将有无穷潜力,他回归了老本行。
那一年,范军同曾经的发小、国家队队友杨晖等8位昔日冰场战友,在首都体育馆旁一个10平米的小屋里,开启了中国商业滑冰俱乐部的征程。
▲1999年6月13日,《中国体育报》刊登报道:《中国有了第一家花样滑冰俱乐部》
01 “国家队休息的时候,带业余学员上冰”
世纪星创立之初,范军召回了许多当年国家队里的伙伴,当中有现在的花滑全国冠军安香怡的父亲安龙鹤,以及芦美嘉、赵国娜等当年的全国冠军,还有中国第一位国际级花样滑冰裁判杨家声,以及现在国内唯一一个在4个花滑项目都拥有执裁资格的国际级裁判黄峰。
初代花滑国家队重聚于世纪星,租用国家队的训练场,在「国家队休息的时候,带业余学员上冰」。最初的岁月里,租用冰场开展冰上培训就是世纪星的全部业务。
在世纪星成立的前一年,有港资背景的北京国贸冰场开业。作为中国第一家商业冰场,国贸冰场当年门票的单价就已经达到了50元,那时北京的人均月收入仅1100多元。
较高的消费门槛、尚未成形的大众消费习惯,让中国的冰场数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明显增长。以专业培训为主的世纪星,「在开业2-3年之后,学员就已经多得冰场里站不下了」。冰上培训的市场渐起,但冰场建设的增速却落后于此,世纪星的业务规模扩张也受到掣肘。
冰上运动得以普及发展的第一个契机,出现在2010年。
当时受经济下行及电商冲击的影响,商业地产历经一轮洗牌,胜者对新业态求之若渴,纷纷开始向体验中心转型。冰场作为新兴体验型场景,因消费滞留时间长、对其他业态带动性强,而被商业体纳入和电影院一样的必备引流配套。商业冰场的建设迎来了第一个小高潮。
那年是世纪星成立11周年,作为国内冰雪老字号,在这一轮冰场扩张中,世纪星占据了先机,「那时我们一般在立项阶段就能进入,参与冰场的设计、动线/场地/机房的布置及设备的选择」。如今位于深圳海岸城、上海奔驰文化中心等地的世纪星冰场,都起步于那时。
2015年,北京申冬奥成功,并向国际奥组委做出了带动中国“3亿人上冰雪”的承诺。冰场迎来了第2个爆发增长的时机。
2016年,国家体育总局在冰雪场地设施建设规划中提出,2022年中国的冰场数量将由当时的200多座增加至650座。此后大量资本涌入冰雪产业,商业冰场井喷,世纪星曾在2016年的一个月内开业了6家新冰场,创下行业纪录。
与民营冰场同步,经由政府扶持新建的气膜滑冰馆、学校及体育局冰场也开始迅猛增长。以冬奥会举办地河北省为例,从2019年开始,政府补贴了近1.4亿元支持建设120个滑冰馆,另1700万元补贴用以支持冰场免费或低收费开放,如今河北的每一个县都有自己的冰场。
650座冰场的建设目标在2019年就被提前突破,世纪星旗下冰场数量最多时也达到了32家的巅峰。
在范军看来,这一轮冰场的下沉扩张,加速了民间冰场的专业化与体制内冰场的商业化,对冰上运动的普及,起了非常大的促进作用。从那时候起,官办冰场不再局限于专业队的训练,也开始公益普及活动,而商业体冰场也开始承接大规模的学生普及工作。
冰场覆盖面扩大,这在硬件条件上为冰上项目普及打下了基础,而“冰雪入校园”等冰雪政策引导,则在软件上为冰上普及作出了第3次推力。
早在冬奥带领的冰雪潮出现很久以前,范军就一直在推广冰上项目的普及教育。他一直认为,推动普及的终极目的并不是促进自身冰场的短期营收,而是一步步推进高水平运动员的商业化选材基础,那才是长远发展的关键。世纪星的前路与整体冰雪氛围休戚相关。
但以带动校园冰雪运动为例,由于早前政策指导较少,各地教育局和体育局很难联动,「那时候要把学校的孩子领到冰场上体验,是非常不容易的」。
当时,范军的想法落地得最好的是在南京建邺区,那时他联合了南京世纪星冰场附近的7所学校,每周约2000名中小学生轮流上冰学习,这些学校中的许多,后来成为了冬奥教育示范学校。
冬奥申办成功之后,校园普及活动得到了很多的支持,以北京为例,如今范军的团队与北师大附属中学等很多学校都合作了涵盖花滑、冰壶、冰球、等所有冰上项目的普及教育,并联合北京滑冰协会开展了一系列冰上项目的学校联赛。他说,「现在就是冰雪普及发展的最好时机」。
▲2021年北京市青少年短道速滑锦标赛,在世纪星国际冰雪体育中心举办
02 “让学员看见不断向上的希望,俱乐部才有未来”
普及教育的目的,是扩大冰雪人口的基数,而如何助力普通爱好者走向更高的专业运动员道路,是范军和世纪星俱乐部一直以来求索的核心。
体育俱乐部的模式最早源于西方,通过为业余运动员提供运动场地和训练、雇用职业运动员参加比赛,来获取利润与提高知名度。只不过在冰雪运动商业化进程尚启蒙的中国,俱乐部赖以生存的竞技氛围、赛事基础等等都为零,范军的敢为人先注定了他垦荒人的角色。
范军首先要做的,就是培育高水平教练团队与建设标准化训练体系。
范军对教练团队的把关一直很严。他说「俱乐部拥有高水平教练,代表着运动员在商业俱乐部里能有可持续的发展。唯有让学员看见不断向上发展的希望,俱乐部才有未来」。
最早教练不够用的时候,范军「自己教123级,杨晖教456级」。后来团队逐渐壮大,越来越多吉黑两省专业队的高水平教练被招入范军的麾下。「从初代国家队教练员到十八九岁的现役运动员都有」,让世纪星在冰场如云的今天,依然保持优势竞争力。
在标准化培训方面,以花滑为例,在俱乐部成立的第2年,国家体育总局颁布了《花样滑冰训练大纲》,并于2006年、2012年两度修订。该大纲与中国滑冰协会的国家等级测试考级标准,都为已故的花滑泰斗杨家声编写,而杨家声正是世纪星俱乐部的第一任教务总监。
正是在这种渊源之下,世纪星的教学体系建设没有走过弯路。在大纲指导下,世纪星逐步建设了与国际滑联的技术体系相符的教学体系,根据国家等级标准编撰了自己的标准化培训教材,一路见证了中国花滑教学从无到有、逐渐规范化科学化的过程。
现如今,国内一个花滑运动员的成长,已与等级测试密不可分。运动员的等级,直接与国内外各类赛事门槛及专业队伍选拔对接。以国内赛制为例,全国青少年花滑锦标赛的报名门槛是6级,全国锦标赛的准入资格是最高级别8级。
只不过对于运动员而言,等级的进阶需要逐级考取,从零基础到可以参与专业赛事的5级,中间有很长一段训练期。而这期间对运动员的竞技交流起关键作用的,就是商业赛事。
世纪星自创建起就开始打造自己的商业赛事体系,过去20年中举办了多届全国花样滑冰挑战赛、冰球挑战赛等全国性俱乐部赛事,同时还承办了从北京青少年短道速滑/花滑/冰球联赛,到亚洲青少年冰球/花滑挑战赛等各级别业余赛。
虽然目前对于世纪星而言,办赛的盈亏平衡点还在摸索当中,但范军认为这是冰上运动商业化必不可少的一环。「展示与交流是促进兴趣的关键,参加比赛对学生来说更像嘉年华,他们在比赛中能够找到对手、找到朋友,还有心目中的明星」。
训练、考级、参赛,这是俱乐部里的标准化培养路径。范军说,俱乐部里的学员最初都是由家长自费进行培养的,「但一旦孩子拿到了全国比赛的前8名,世纪星就会开始投入,包括免费的教练员、免费的冰场使用、免费的住宿伙食还有津贴」,这就是俱乐部自己的专业队。
至此,晋级俱乐部专业队的运动员,历经入门、训练、等级提升、赛事积累,从最初的冰雪人口基数中脱颖而出,成为专业运动员。在俱乐部的支持下,接下来他们会参与俱乐部联赛、全国锦标赛、全国冠军赛等国内头部赛事,以寻求进入国家队的机会。
在北京,世纪星已经成为了连接商业力量与体制内队伍的桥梁。
2016年,世纪星与北京市体育局签订战略合作,以俱乐部的教练和运动员人才为基础,为北京市组建了15支从前没有的冰雪专业队,涵盖速度滑冰、短道速滑、花样滑冰、冰壶、冰球及部分雪上项目,市场化力量鲜有地开始推动专业队的发展。
在北京市花样滑冰队中,大部分运动员都来自于世纪星的独立培养,比如年仅14岁的安香怡,她从2017年起,已为北京队夺得两枚全国冠军,目前是国内最具潜力的女单滑手之一。
截止去年,世纪星已经为国家队输送了彭程/金扬(北京冬奥会双人滑第五名)、于小雨、王雪涵、张鹤、安香怡、陈虹伊等超过30名运动员,作为国家花样滑冰队训练基地、冰上项目后备人才培养基地,世纪星逐步建成了一套成熟的人才培养与输送机制,冰上体育的商业力量,开始崛起。
▲2月19日,中国选手彭程/金杨,获得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比赛第五名
03 “体育上的出类拔萃,不见得要靠牺牲学业来实现”
范军33岁以后的人生,一直都围绕着世纪星,冰场、赛事、行业标准、运动普及…范军一步步夯实着商业滑冰俱乐部的桩基。而正是在这个过程里,范军也见证了这一代孩子与自己前半生截然不同的成长轨迹。
这或许是商业选材所注定的。范军说,在世纪星俱乐部的学生中,时常会涌现出一些集天分、热爱与优良家庭条件于一身孩子,与老一代运动员的天赋热爱难两全相比,「他们那种自我的动力会带来无穷的潜力,比纯工业打造的运动员有更大的空间」。
现役花滑国家队女单队员安香怡,3岁起开始在世纪星接受花滑启蒙训练,11岁就代表俱乐部在全国花样滑冰冠军赛上力拔头筹,随后进入国家队集训队。
对安香怡而言,即便在加入国家队之后,她依然没有打破上午上学下午训练的平衡,这在范军那一辈的花滑运动员看来是无法想象的,「我们这代人都是把训练当工作,没学更多的文化,我们不希望未来的孩子走我们这条路」。
对商业冰场上的学生家长而言,有良好的经济条件做后盾,体育培训是强身健体,是锦上添花,范军那一代体育人“寒门贵子”的曲折故事很少见于商业俱乐部。即使面对极具天赋、有可能走向职业发展的孩子,「我们都跟家长建议不能把学业扔掉,体育上的出类拔萃不见得要靠牺牲学业来实现」。
范军说出这句话的底气,来源于近年中国大学的冰雪运动发展。
「过去综合性大学几乎没有冰上运动队,只有吉黑两省的体育学院,会给予优秀运动员以招生优待,很多南方的运动员不愿意去东北上学,这是以前我们冰雪发展的一大阻碍。现在有新方向了」。
以冰球为例,在体教融合与冬奥大背景下,清华、北大、人大、哈工大等头部综合性大学这些年都开始组建冰球队,学校的冰球馆、教练队伍建设也提上了日程。从2019年开始,全国大学生冰球锦标赛正式开办,日后有望效仿冰球大国以分站式或联赛形式进一步扩大影响力。
在范军看来,大学的体育建设是第一步,目前高校的高水平运动员招生要求普遍偏高,且花滑、速滑等运动项目在综合性大学中仍较少见,而纵向上,中学的专业体育教育也未能与大学实现好的链接,道阻且长。
如果参照冰球运动高度职业化的美国,其国家大学体育协会(NCAA)的冰球联盟每年会向15万大学运动员提供27亿美元的奖学金,而在大学NCAA之下,还有适用于17至20岁冰球运动员的JuniorA联盟等,人才链条环环相扣。
▲美国NCAA大学冰球联赛,耶鲁、麻省理工等强校云集
范军介绍,当下即便在冰球培训最火热的北京,中学的冰球队伍还不过10支,小学却有两百多支。
而小学到中学的年龄跨度,正是一个冰球运动员从娱乐到专业的关键阶段,职业化路径可见的逼仄让许多家长却步,「我们学冰球的孩子,分水岭就在12岁,中学的冰球氛围还没有培养起来,以前家长只能2选1」。
「但往后会越来越好」,范军说。目前在北京,清华附中、十一学校等都建设了自己的冰场,中学在运动员培养中“承上启下”的作用,逐渐得到重视。「很多人说美国花滑队的华裔运动员陈巍是耶鲁的学生,现在我们也发展了,慢慢就发现这个东西,它并不是高不可攀的」。
04 “南方地区对冰雪的陌生感,不是建一个冰场就能彻底打破的”
2015年后,中国冰雪产业的迅猛势头推动了冰雪项目在普及、培养、选材等各个维度的突破性发展,但同时也催生了许多的行业乱象,为未来冰雪产业的发展提供了经验教训。
2015至2019的冰场扩张潮就是其中之一。
范军说,对商业冰场而言,散客门票和冰上培训是最主要的运营收入。
但一方面,如今的冰场散客消费都在50至80元,与1999年的国贸冰场相比几乎没有上涨;另一方面,冰场数量的的高速扩张,让国内高级教练人才的增速远远落后于场地增速。
「以花样滑冰为例,全国有专业队背景的教练只有400多人,冰场却有700座,现在冰场比教练多,很多冰场的培训业务就难以为继」。
与营收不稳定并行的,是冰场建设的不菲开销。据了解,一个新建冰场的基建投资在千万以上,而由于大多商业冰场均在室内,无论冬夏基本都属于反季节造冰,一个标准冰场一年的电费在200万以上,这让「冰场的投资回报周期很长」。
2019年,疫情袭来,冰场运营成本高、周期长的行业本质很快在新建冰场上显露,「许多冰场的红火只能维系开业的头两个月」,之后范军的许多同行或竞争对手都开始退出或收缩布局,转向设备供应、冰场设计等业务。
世纪星作为行业老字号,虽然在这场乱序扩张中坚守了下来,但受疫情影响,这两年规模也从30多家缩减为21家。
在范军看来,冰场经过一轮扩张后又收缩,背后反映的是一个长期性的难题。
在北京往南地区普及冰上项目20年,范军说尽管主动推广的工作一直在做,但最终市场能接纳当中的几分,自己并不能悉数掌控。
「除了北上广深等包容开放程度较高的城市,近年更为普遍的规律,是很多经济好的南方地区,他们对冰雪的陌生感不是建一个冰场就能彻底打破的,以硬件兴建来带动观念转变,事实证明有一定的作用,但冷静下来后发现,渗透力不深也不长久」。
2016年,体育总局等23部门印发了《群众冬季运动推广普及计划(2016—2020)》,其中提到要实施青少年“轮(滑)转(滑)冰”计划,这启迪了范军。
▲北京冬奥速度滑冰的中国选手韩梅,曾经为专业轮滑运动员
有数据显示,中国每年都有超1000万人新进接触轮滑,同时,几乎所有的冰上项目都可在轮滑当中找到替代品,比如速度轮滑与速度滑冰、花样轮滑与花样滑冰、轮滑球与冰球等等。但根据《上海体育学院学报》的报告,当前国内尚缺乏系统的“冰轮兼项”训练经验,“轮转冰”仍面临重重阻力。
「目前这是个前景,这个工作得有人去做,我们就在尝试」。2019年,在位于九华山庄的世纪星冰雪体育中心,范军团队在原先的四块真冰场之外,新增建设了一块旱冰场,「可以说是国内最专业的旱冰场,我想,就在我们九华山庄的真冰与旱冰上,先给他来个轮冰融合」。
他说未来,他将以九华山庄为起点,逐步尝试推进冰上项目的教学大纲、等级测试等体系与轮滑项目平移对接,他的目标,是通过轮冰融合来进一步打通群众体育和冬奥项目之间的人才渠道。
即使他承认,南方城市的冰上运动普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在这段路上画上一条轮转冰的曲线,范军很是乐意,「这么一来,很多地方即便没有冰场,他也有队伍了。把观念立住了、体系完善了,等队伍成熟,它就能支撑冰场,让运动真正普及开来。这就和之前没有球队然后冰场垮掉截然不同」。
05 “说大一点是为国争光,说小一点就是想实现我们当年自己没走到的高度”
在一个没有冰雪根基的地方播种冰雪事业二十年,范军形容自己是一位“冰雪传教士”。
因为所培养的明星运动员,世纪星被媒体聚焦的总是冰场与培训,但其实范军这些年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儿。
比如他和团队培养了一批冰上项目的国际裁判,以求日后中国能拥有更强的赛场话语权,「但数量还是不够,得继续努力」;他还收购了全球第5大清冰车(冰场主要设备)品牌SportIce,想为冰上设备的国产化助力,「但国内的市场秩序尚未成形,得熬住」。
访谈将要结束时,范军主动说了一句总结性的发言,他说「我不太像商人,我不会算账。能在商场的成功和失败里熬这么久,是因为花十年才拿到全国冠军的那种漫长,我小时候就经历过了」。
他说站在商人范军身后的,是运动员范军,和他的运动队哥儿们。
80代练花滑的时候,范军、许兆晓、付彩姝、高海军都是国家队里的全国冠军,后来的世纪星总经理杨晖和双人滑主教练韩冰,当年还一起拿过冬奥会冰舞的第16名,这至今仍是中国冰舞选手的最佳奥运战绩。
90年代初,大伙儿陆续退役,散落天涯。范军因只会讲国语,就在东南亚带台湾的旅游团,还和杨晖在老家开过餐厅和酒吧;黄峰爱唱歌,就跑到改革春风盎然的广东走穴驻唱。
十年过去,范军赚完第一桶金办了世纪星,峰回路转,当年的大家伙又都凑回到了一起。再后来,韩冰成了赵宏博的教练,范军国家队的队友许兆晓、付彩姝带领出了本届冬奥会的中国男单选手金博洋,高海军也带出了国内大满贯的李子君,黄峰成了国际级裁判……
▲电影《少林足球》
专业运动员出身,下海潮里摸爬滚打,又在世纪星里共筑了后半生,几个人几十年的记忆全都叠在一起。「我们从小就把所有时间都给了这项运动,年龄相仿,志同道合,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家人在一起的多。我们做这事,说大一点是为国争光,说小一点就是想实现我们当年自己没走到的高度」。
这些上世纪的中国花滑OG、冰场老炮,今天名列于世纪星的教练墙上,旁边则是世纪星所培养的彭程/金杨、安香怡等国家队当代新星,两代冰雪人的帮带情谊尽显于此。
2月2日,北京冬奥会开幕前两日,56岁的范军在两位冬奥工作人员的陪伴下,沿北京永定河岸碎步小跑着。他左手高举着的本届冬奥会的火炬“飞扬”,右手挥摆着向路人的欢呼致意,脸上笑容明媚。在后来谷爱凌和苏翊鸣夺金的首钢滑雪大跳台旁,范军完成了北京冬奥会第268棒火炬的传递。
在这届冬奥会上,赛场旁有奥组委从世纪星抽调的裁判黄峰、张伊伊和曹跃,赛场上有金杨(花滑)、韩雨(冰壶)、廉子文(速滑)等北京市队运动员,赛场外还有世纪星团队中超一半以上的领队与教练在参与赛务工作。对于范军和世纪星而言,这足够为过去20年的栉风沐雨画下一个圆满的中段句号。
离开花滑赛场34年后,范军见证了冬奥会在自家门前举办,这是他运动员时期未能企及的赛事,但他以另一种方式,圆了年少的梦。
▲2月2日,范军在北京冬奥公园完成火炬传递
来源:远川研究所 微信号:caijingyanj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