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裁员正式被搬上台面,是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的。
在此之前,公司也存在单方面强制解除劳动合同的情况,但那个时候,为了公司的品牌形象,把裁员说得很隐晦,叫“优化”,并且明令禁止,全集团不允许提任何有关“裁员”的字眼。
而到了2021年的下半年,从优化到裁员的升级就像涨潮一样,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声势愈来愈猛。
人员优化,意味着有出有进,不设置具体的指标,只需要将调优人员名单报备至总部,以便让总部知道分公司有主动调优人员架构的意识、有促进公司人才良性循环的动作即可。
而裁员,本质上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2021年6月,总部第一次下达了人员调优的指标:一进一出。如果想招聘1人,那么必须从现有的人员中优化1人,保持总人数不能增加。7月,变成了“一进二出”,到8月份,某大暴雷后,为了卡住招聘端,调整为“只出不进”。
为了严控分公司的招聘端,总部取消了分公司的招聘职能,关停了分公司人才招聘网站的账号,取消了分公司办理员工入职系统录入的权限,将全集团分公司的招聘人员统一收归总部管理。原则上,停止一切招聘,仅针对特殊岗位的招聘,在经分公司总经理申请,总部人力总监、副总裁、董事长审批后,方可办理入职手续。
但,对招聘人员的硬性条件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拔高了一到两个档次(从原来的80后,调整为85后;从原来的统招本,调整为全日制研究生。从原来的全国地产三十强,调整为必须有地产十强工作经验),而薪资,全面降一到两个档次,甚至更低。
10月份,疫情形势依然严峻,房地产市场形势依然不见好转,且国家严控地产的宏观政策一个接一个地出台,先是三道红线,卡住了房企的融资端。再是银行的贷款政策调整卡住了放款的速度,再加上各式各样的地方性政策和不断出现的区域性疫情爆发,让本就萧条的房地产市场,更加雪上加霜。
房企缺钱成了明面上的事。陆陆续续各大房地产企业相继暴雷,要么是美元债无力偿还,要么是基金暴雷,要么是工资发不下来,员工维权,要么是因资金短缺,工地停工,延期交付或者降配交付导致的农民工维权和业主维权,全国房地产市场一夜之间步入寒冬。
裁员,在这个时候,已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大张旗鼓。
10月底,总部下了新的裁员指标,2021年12月31日之前,必须裁员10%—20%不等。没多久,又修改了指标,要求各分公司,不管现状如何,统一在现有基础上裁员30%(个别公司,甚至要求40%),强行一刀切。
我几乎停止了一切人力行政工作,专心裁员。
二
工程系统人员最为臃肿,在行情好的时候,按照每8万方一个土建工程师,每20万方一个安装工程师进行工程人员配置。我所在的项目,总建筑面积64万方,一直按照8个土建,3个安装的标准在招聘。
2020年,疫情爆发后,房地产市场行情逐渐下滑,总部将土建工程师的指标调整为每10万方可配置一人。有人离职后,我未再补招。
而现在行情差,加上项目接近尾声,总部要求每15万方配置一个土建工程师,每30万方配置一个安装工程师。这就意味着要从现有的6名土建工程师中裁员2人,从现有的3名安装工程师中裁员1人。
秦鹏是我裁的第一个人。
秦鹏,土建工程师,2018年入职,系项目初创团队中的一员,本地人,个子很高,一身的肌肉,走起路来架着膀子,很少笑,脸上的横肉一条一条地堆着。青少年时期练过跆拳道,至今未丢下。当初学历不符,特招入职的。
而此刻的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我的对面,把脸仰着侧到一边,看着窗外。
我从他的入职开始讲起。“总经理一直夸你有勇有谋,有胆识,是工程部的靠山。”
他一动不动,依旧仰着脸。
“眼下,整个行业步入艰难期,公司也很困难。团队要进行调整。”
他突然打断我的话,“直说吧!”
我缓了缓,语气从犹豫变得坚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开始找工作吧。这个月可以不用来上班,工资照发。”
他说:“为什么裁的是我?”
“去年的年度考核成绩,你是最后一名。近期连续两个月你都不及格。”
他突然暴躁起来,“我就知道是那个家伙捣的鬼,他看我不顺眼,嫌我不好管,又不敢得罪我,把我弄走了,工程部他就一手遮天了。”
他说的“他”是工程部负责人。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年度考核成绩和月度考核成绩均由部门负责人打分。80分为及格分,工程负责人是外地人,管不了他,但又不敢得罪他。在一起共事的三年时间里,他俩摩擦不断。
一个觉得自己比负责人有能力、有资源、有气势。一个觉得自己有学历、有经验、有权力。
之前,工程负责人曾多次找我要求裁掉秦鹏,在行情尚好的情况下,我考虑到裁员必定有纠纷,且秦鹏除学历不符外,情商尚可,本地资源丰富,工程部很多红线外围(主要是政府协调)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
因此,尽管工程负责人多次抱怨,我依旧偷偷保着秦鹏一直干下去。哪怕在去年年底秦鹏年终考核最后一名的情况下,我也只是给秦鹏做了降薪10%的处罚,并未辞退。而现在,裁员箭在弦上,秦鹏首当其冲。
我曾在一个分公司中高层会议中,有意无意地透露过裁掉一个人的方法:连续两个月绩效成绩低于80分。这句话一定是深深地印在了工程负责人的脑海中。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秦鹏的月度绩效成绩都是79.9。
差0.1及格,扣罚10%绩效工资。这个成绩让秦鹏很恼火,但因差距不大,又让他无话可说。可这个成绩成了人力辞退他的把柄。
我抛开他与工程负责人的个人恩怨不说,改口叫他哥,“鹏哥,连续两个月绩效不及格,辞退,这是制度硬性规定。另外,你还记得当初入职吗?你大专,按照公司规定,你无法入职。总经理见你是人才,我写了特殊情况说明……”
他说:“我不难为你,但是我要补偿。”
我说:“按照法律规定,该给的都给。你放心。”
他说:“不,不光法律规定,还有这些。”他突然拿出来一摞子资料。“这是我收集的加班证据,每一页都有我下班的时间,我每天都在加班。我要加班费,我粗略算了一下,将近10万,我也不多要,给我八万就行了。”
我猛地一惊。我们不要求加班,但有时候抢工期赶进度的时候,偶尔会存在加班的情况。但我们手机钉钉打卡,只限定了上班打卡时间不能晚于上午八点,没有限制下午下班打卡时间不能晚于几点,导致他的打卡记录中大量出现晚上10点和11点。
我们都知道这些记录不真实,他家住在工地附近,吃过晚饭遛个弯就到工地,可以随时打卡。但我又无力反驳,以他暴躁的脾气,我如果无凭无据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翻脸。如果这个要求我同意了,后面的裁员将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不同意,他一定会把这事大闹特闹。
那天的面谈,没有结果。我让他先回去了。
秦鹏是经人介绍入职的,介绍人和区委书记是直系亲属,为了秦鹏的入职,区委书记还曾特意给总经理打过电话。
下午,我给介绍秦鹏入职的人打了个电话,邀请介绍人和秦鹏晚上一起吃饭,约在当天晚上七点的一个信阳菜馆。
饭间,只字未提裁员的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喝了点酒,微醺,九点左右离席,各自回家。
介绍人和秦鹏一路同行。临分手时,介绍人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放心吧,交给我。”
我未开车,独自走在街上。这时,来了一条微信,是秦鹏发来的,内容很简短:看在大家都是哥们的面子上,加班事不提了。
加班费并不是秦鹏的真正目的。他自己也知道我们很少加班,索要加班费站不住脚,这点他心知肚明。但他江湖气很浓,讲哥们义气,却又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
他曾不止一次感谢我为他的入职写过保证书,说只要兄弟有需要的,两肋插刀。他本想借加班费,和工程负责人大闹特闹一番,把工程负责人也搞走。但他发现这事牵连到我,所以,就放弃了加班费的索赔。
那一刻,我很感动,但我又觉得自己很卑鄙。
三
硬茬秦鹏的离职,让接下来的裁员出乎意料的顺利。
因为有法定补偿金加持,大家本着好聚好散的态度,陆陆续续又走了几个人。
在完成了阶段性裁员任务后,我减缓了裁员的步伐。各区域公司人力相互交流中透露出一个信息: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别太认真。
于是,裁员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被总部通报批评了。
在一次全集团人力总的视频会议中,我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和下阶段的工作计划,每汇报一页都会被总部人力总监训斥,嫌我ppt做得粗糙、重点不突出、费用超标,人员优化不达标,工作推进毫无进展,一直在做表面功夫,不扎实,等等。
我被训得抬不起头。哆哆嗦嗦地讲完了我的ppt。人力总监在总结点评时又对我的裁员进度慢进行了点名批评,并说:“干不了就别干,收拾收拾回家看孩子去吧!”
当月我的绩效成绩为0,工资只发了一半。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在裁员这件事上,总部动真格了。我不裁别人,被裁的就是我。
工程部裁员推不动的时候,我开始着手营销部的裁员。营销部提成占大头,在如此差的行情下,销售业绩数月不佳,大家拿到手的钱越来越少,怨声载道。刚一提出来要裁员,有人把来访本一摔,“不用裁,我不干了,我把公司给裁了。走人。”
有人跟着也离开了。尽管心里有种受屈辱的感觉,但我还是庆幸。可王妍又让我碰了钉子。
原以为营销部的裁员会顺利很多,所以,我便把裁员的事交给了下属去处理。我无非是高姿态地说一些或伤感或感性的话,表达对辞退人员的不舍和对他们曾经做出贡献的感谢。而还处在试用期的置业顾问王妍,却把公司告了。
在通知她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她说她怀孕了,已经三个月。而她入职才两个月。
“公司不能开除孕期员工,否则我会告你们。”当下属把这句话转述给我的时候,我说:“开除她不是因为她怀孕,而是因为她不满足试用期工作要求。按照规定,试用期需要销售两套房源,而她试用期期间一套未售。”
下属说:“我说了,她不听。非要告,还说这个消息把她吓着了,导致她一下午心跳加快,孩子都不好了。还要求我们赔偿精神损失。除非赔偿她8个月的基本工资。”
“为什么8个月?”
“3个月是N+1,另外5个月是生育津贴。”
“想钱想疯了。”我气得抱怨了一句。但抱怨归抱怨,还是得想办法处理。
次日,我给她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再打,关机。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去找她,找不见人。销售部经理指了指储藏室,“在里面睡觉呢!”
我推门进去,她睡得正香。
“上班期间睡觉?”本来想好言好语相劝的我,看到这一幕就发起火来了。
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如果还是劝我离开的话,不要谈了,除非补偿我8个月工资。否则我一定告到底。我要仲裁、要告到人社局、告到监察大队,告到总部,告到政府,我就不信没人管,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企业这样子欺负一个孕妇。”
我看她情绪激动,怕她动了胎气,不敢继续谈下去。只能缓和语气,“你不要激动,这件事我们日后再谈。如果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吧,别在这睡觉,影响不好。”
临走时,我又提醒她,“不遵守公司纪律,按理说也是要开除的。”
她翻了一个白眼,把头偏向了一侧。
我首先接到了人社局打来的电话,哪个部门,他没有说清楚,只是说有人把我们公司告了,要求我们妥善处理,否则,他们就来查我们的资料,最后,还补了一句,只要查一定能查出来你们不合规的地方。
很快,我又接到总部总裁办的电话,处理投诉事件的工作人员说裁员要有技巧,不是硬裁,要注重公司形象,不要把问题推到总部来,如果再接到关于此类事件的投诉电话,当全集团通报。
我被两通电话气得坐在工位上半天不想说话。被逼无奈。我让下属把王妍的档案拿出来。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说:“领导,王妍也挺可怜的。公公去世了,婆婆身体不好,老公刚刚也被辞,全家现在就她一个人在工作,要不然她也不会怀着孕还出来打工。我们要不赔偿她点吧。”
我想解释,但是又不想说太多,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下属先离开了。
在翻档案时,我发现王妍的简历多处造假,体检报告为假,上家单位解除劳动合同证明为假,最严重的是学历也是假的。入职申请表上写的是大专学历(置业顾问限定最低学历大专),毕业院校却是中专。我给学校打去电话询问是否有大专专业,学校回答没有。我把王妍的身份证号和姓名告知学校,请对方查一下是否有这个人,不一会儿,学校回复:没有。
我让女下属再次去找王妍,告诉她我们查出来的结果,并且告诉她如果自动离职,会把她的工资发到月底,如果不同意,那就随便吧,明日会把考勤系统和其他一切与公司有关的信息删除。
下属沟通后,回复我,“王妍气得不行,摔摔打打,收拾了东西,走了。”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她的婆婆一个小时后闯进我的办公室,先是苦苦哀求,诉说了许多家庭的不容易,而后又哭又闹,最后开始对我人身攻击,说了许多辱骂的话。
这个时候,她的老公也赶来了,扬言要砸了售房部,要泼硫酸,要拉条幅,同事报了警。警察来后,她婆婆坐在地上一直哭,一度要昏厥过去。老公开始自扇耳光,一巴掌又一巴掌。因为一开始所遭受的辱骂,此刻的我面不改色,内心却疼痛无比。
警察问我,“她这种情况如果按照法律规定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不能赔的话,出于人道主义,多少给点也行。”
有一刹那,我想脱口给予赔偿,但我还是忍住了。
赔偿流程很复杂,需要很多领导签字,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我一旦脱了口,领导一定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赔偿的钱可能会从我的工资中扣,更有可能,让我失去这份工作。
他们闹过之后,被警察带走了。而后再也没了消息。
四
那段时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可是没办法,这是我的工作,裁员还是要继续。
2021年的年底,我没有完成裁员30%的任务,12月份绩效工资为0。当年的年终奖取消,同时,评优评先资格取消。
每天进公司前,我都要深呼一口气。
同事间的负面情绪很重,我与同事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作为分公司人力第一负责人,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我,所有人员的辞退都会以为这是人力的决定。
总部不断压下来各种各样的考核指标,我大多都无能为力。
比如,砍掉投资部,一人不剩。裁掉司机,让总经理自己开车。为了减少公司的费用支出,让人力行政部去协调中高层每人办一张20万的信用卡,交给人力行政部统一使用。同时,停止一切费用支出。员工工资、烟酒招待费用、办公用品支出全部停止。
我开始严重脱发、失眠,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
本以为熬过了2021年,会迎来转机。不成想,进入2022年才是噩梦的开始。
按照惯例,春节假期过后,每年总部会组织一次全集团的中高层视频会议,说一些激励人心的话,展望未来,鼓舞干劲,而今年,却变成了颓废的“控费”任务指标压力会。
控费指的是控制费用支出,抛开营销费用和工程支出外,管理费最大的支出在人工,另外一部分在日常行政支出。控行政支出,无非是更加严格地控制纸张使用,必须双面。
更加严格地查下班关灯关电脑,查出未关电脑打印机和灯的办公室或个人,一次罚500。不允许申请笔及其他办公用品。有时候为了一块橡皮,跑好几个办公室才能找到一块。
可人工就无法掌控了。控人工,首先是控预算,总部将年度费用预算从去年的1500万元/年,降低为今年的650万元/年。一下子砍去了将近60%,在人员不变,薪资不变的情况下,这点钱发到五月份就全部用完了。总部规定,如果分公司无可支出的费用预算,缺口要么自筹,要么从总经理和人力总监工资中扣除,要么全员停发工资。
大幅度降薪和快速裁员,在2022年更加剧烈。
那段时间,我把一些数据翻来覆去地算,哪怕把全部可用的措施都用上,也无法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从业多年,我已经黔驴技穷。
我的失眠更严重了,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把650万分摊到了每个月,如果想满足全年所需,人员需要从现有的103人,裁到18人。这是一个恐怖且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光分公司的高层加部门负责人就不止18人,意味着要么裁掉高层,要么把基层员工全部裁完。
控费方案拟完后,我迅速向分公司总经理汇报。他倒吸一口凉气,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默默地坐着。许久,他才说:“先降薪吧,从今天起,全员降薪10%,同时和各部门负责人商谈,尽快出具裁员名单,按月裁,每月至少4人。”
经过总经理同意后,和总部的人力总监及副总裁又开了视频会议,由我向两位领导汇报分公司的控费方案。
方案还未汇报完,我就被副总裁打断了。“不行,降薪10%根本不行,要降就一次降到底,直接降30%。每月裁员4人也不行,6月30日之前必须完成全年的裁员任务,别想着每个月平均裁,把任务都压到年底,到年底裁,有什么意义,现在公司都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还磨磨蹭蹭的。”
我想解释,刚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话,就被人力总监打断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王总说得这么明确了,还解释什么,执行就行了。”
接下来的汇报我说了什么,已经完全忘记了,我懵懵懂懂地看着ppt读了一遍,领导又无休止地训了一通,关了视频。我一个30多岁的人,突然间特别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尽管总部有总部的指示,但如果按照总部的指示执行,分公司一定就乱了。
所以会议结束时,总经理说:“还是按照我们既定的方案走。”
有了总经理这话,我稍微轻松了一些。
第一次降薪,出乎意料地顺利,大家一致表现出对抗疫情和市场大环境的决心,自愿降薪,与公司共度难关。可一个月后,费用再次吃紧,不得不进行二次降薪。
再次降薪10%,且取消工资以外的所有补助。
这次有员工不同意在降薪协议书上签字,且提出了要上访的想法。
总经理竟也恼了,他拍着桌子说:“马上开除,取消他的门禁卡,考勤卡,oa账号,让他进不来,部门负责人不能分配工作。让他去告吧。”
总部的资金问题更加严峻,在一次会议中,总部下了明确规定,裁员不允许再给离职补偿,“留下的人都拿不到工资,离职的人凭什么拿几个月的工资,不能给!”
不给补偿金,又要强制裁员,压力又全堆在了分公司人力负责人的身上。
一时间,全公司乱糟糟一片。
我站在吵闹的人群中,像个傻子,像个哑巴。
谁都不会想到,曾经写字楼穿着正装体面的区域人力总监,如今潦倒到如此地步。
我的失眠和抑郁愈发严重,还开始咳嗽,始终无法痊愈。
直到有一天,我晕倒在办公室。
去医院检查,做了磁共振,没有发现异常,还是要如常上班。我晕倒的事,公司通知给了我爱人。爱人和孩子在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因为疫情原因,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次日,我提了离职申请,希望休息一段时间。
我心中有侥幸,也许会被挽留,但总部很快就签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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