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海拾贝 文摘 说来坏事都是奸臣做的,奸臣又是怎么上去的?

说来坏事都是奸臣做的,奸臣又是怎么上去的?

《水浒传》小说里到处串场的反派奸臣,众所周知:高俅,蔡京。

多少英雄,或直接或间接,被高俅逼上梁山;多少梁中书、蔡九知府之类混蛋,是蔡京的私人,作恶多端。

历史上,确实如此么?


历史上的蔡京,整体而言,是个巧妙有才、书法很好、善于创收、极能揣摩上意、被列在奸臣传里的人。

着实很能干,搞盐引法和茶引法,改币制,搞福利救助,都很成功。

叶适所谓,“宋财赋之入比唐增倍,熙丰以后又增数倍,而蔡京变钞法,以后比熙宁又再倍矣。”

也很擅长见风转舵,比如司马光废王安石新法,蔡京干得立竿见影,司马光很高兴。章惇要恢复新法,蔡京又来帮忙。跟了宋徽宗后,他也各种找好听的说。

比如有一次徽宗宴席上,拿出玉盏玉卮说:“欲用此,恐人以为太华。”

蔡京赶紧说:“我出使去契丹,看见玉盘盏都是石晋时物,拿来跟我夸耀,说南朝没这个。如今拿来上寿,于礼无嫌。”

还劝徽宗:“事苟当于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就该享天下之奉,区区玉器,何足计哉!”

多会顺着上头说啊。之后宋徽宗喜欢石头,蔡京在苏州设立“应奉局”。如此,得上头欢心,能确实搞钱,也确实能做事。

但百姓就不太喜欢他了,所以将他列为六贼之首。“打破筒(童贯) ,泼了菜(蔡京) ,便是人间好世界”。

《水浒》里把蔡京脸谱化了。实际上《金瓶梅》里,他戏份更多:西门庆拼命巴结他,才当了官。

许多人说,《金瓶梅》里的蔡京,是在影射严嵩严阁老。

大概,蔡京和严嵩,都是聪明有才、媚上谨柔、当时所谓奸相吧。

当然咯,看过《大明王朝1566》的诸位自然懂得,所谓奸相,往往不是通俗故事中的脸谱化姿态;奸相背后,往往站着另一个人。

严嵩背后是嘉靖。

蔡京背后是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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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历史上的高俅,说是奸臣吧,却也没《水浒传》里那么作恶多端。

按南宋王明清《挥麈录》记载:

高俅本来是苏轼小史,“笔札颇工”,并不像小说里写的,是个地痞无赖二流子。

高俅跟了王驸马,如小说中所言。

某一次,后来的宋徽宗、此时的端王,问王驸马借篦子刀,用过之后说好看,王驸马就说一共有两个,那就送你一个。

高俅送篦子刀时,看见端王踢球,于是过去跟端王踢,于是端王留下了高俅,从此富贵。

所谓“遍历三衙者二十年,领殿前司职事,自俅始也。”

但高俅富贵之后,人还算好。虽然也提拔自己子侄,却不忘苏轼的恩惠。每当苏家人来,他会给养问恤。

后来他死了,李若水吐槽说他败坏军政,但似乎也没太多了。

大体而言,高俅确实是靠踢球小人得志,但似乎并没《水浒传》里那么穷凶极恶厚颜无耻。宋朝百姓所谓六贼里,并没高俅。大概他在奸臣里,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这种脸谱化描写奸臣的法子,也不新鲜:自古通俗故事里,总得有几个奸臣,担负一切罪责。

比如正史为名将的潘美,《杨家将》里丑化成包藏祸心的潘仁美。

正史里早年庸碌的宇文化及,到了隋唐评书里则是老牌奸臣了。

纣王身边嘛,小说得安排个狐狸精苏妲己。

诸如此类。

那归罪高俅和蔡京的意义何在呢?

《水浒传》开篇第一个被高俅逼走的好汉,是王进;王进引出史进,史进引出鲁达,鲁达再引出林冲,林冲再被逼上梁山,遇到杨志;杨志再被高俅欺负,得去卖刀……

好汉们被逼,都怪高俅。

那高俅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呢?


小说里提拔了高俅的,是宋徽宗。

宋徽宗没成为宋徽宗前,是所谓端王。刚出场时,先说他是个聪明俊俏人物。

然后:

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

高俅见到端王时,端王在踢球:

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起扎揣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

——看着好帅气啊。

在干嘛呢?三五个小黄门相伴着蹴气球。

——嘲讽意味十足吧?

之后端王上去了,一向无事,忽一日与高俅道:

“朕欲要抬举你,但要有边功方可升迁,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只是做随驾迁转的人。后来没半年之间,直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

这个“直”字,用得非常有趣。

而且还是“没半年间”呢。

《水浒全传》里更直白,还写了段诗嘲讽:

“不拘贵贱齐云社,一味模棱天下圆。抬举高俅毬气力,全凭手脚会当权。”

军国大任,就半年不到,提拔一个蹴鞠人。

嘲讽的是高俅吗?是,又不只是。

您一定看懂了:

《水浒》的隐藏大反派,是徽宗。

虽然《水浒》很低调,从头到尾,没明写宋徽宗多么十恶不赦,只写他被闭塞言路不明真相;但既然高俅和蔡京都是他提拔的,那将高俅和蔡京写得越坏,越显得徽宗是个昏君。

所谓的指狗骂主人。

要知道《水浒》结束后几年,北宋发生了什么,才能体会到那种黑云压城的绝望感。


1998版电视剧《水浒》结尾,好汉们死尽了。

镜头给到大殿,远远地看不见宋徽宗。

只听见高俅的声音,说宋江殉国了,请降诏立庙,供后世祭祀瞻仰。

宋徽宗毫无情感的声音:“准奏!”

就此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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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人,看不见情感。只是麻木不仁地,“准奏。”

意味全出。

所谓奸臣,都是昏君豢养纵使的。

奸臣越奸,越显出昏君之昏。

来源: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微信号:zhangjiawei_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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