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森堡:看了一期TED演讲,关于寄生虫的。
演讲者Ed Yong在开篇介绍了一个有趣现象,即有种小型水生生物,名叫卤虫,在被绦虫寄生后,其身体颜色会变成赤红色,并更倾向于在水中聚集成群,专家推测,这是为了让卤虫们在水中看起来呈现一大片红色,更显眼,以吸引火烈鸟来捕食它们。
这并非卤虫们的本意,而是受寄生于它们体内的绦虫驱使,绦虫有着复杂的生命周期,需要不同类型的宿主,它们之所以故意把卤虫暴露在被捕食的危险中,根本目的在于借着宿主被吃掉的机会转移到火烈鸟体内。
自然界中,这种寄生者虫帮着宿主作死的情况并不罕见,比如弓形虫就能让老鼠喜欢上猫尿味,驱使其主动找猫,而当老鼠被捕食后,弓形虫也就顺便感染上猫了。
看完这个演讲,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故事。
故事中,我是个科学记者,一天,我正要去报道某个学术会议,临进门前,恰好看见一位教授被两个保安架出来,其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会议主席。
主席:“教授,请你搞清楚!这是严肃的学术会议,不是脱口秀现场!还好我提前看了你的发言稿,你看看你胡扯些什么?!人类会说话是因寄生虫感染?我要是让你上台发言,这场会议上的所有人都将蒙羞!”
教授满脸涨红地挣扎:“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有什么错?!更何况我还能出示证据!”
主席一把将讲稿甩在教授身上,撒了满地,并呵斥:“请你立即带着你所谓的证据离开这里,如果你这破稿子不要了,就请扔进那边的垃圾桶里,记住,是左边写着不可回收的那个,告辞!”
两个保安把教授推了一个跟头,然后跟着主席回会场了,教授歪着眼镜坐在地上,粗喘着气,把地上的稿纸一张张捡起,眼泪掉了下来。
我走过去帮忙,蹲下拿起几张看了看,发现文章数据全面,措辞严谨,那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像是胡闹,于是就说:“请您吃个饭?我是个科学记者,会场您是进不去了,但这内容我看着有点意思,咱走线上吧,我们官号流量还行。”
教授抬头:“这餐我请!”
饭桌上,教授喝的有点多,虽然嗓门大,但思路还算清晰,他说从整个人类历史的尺度来看,其实文化进步的速度非常不均匀,300多万年的历史中,近乎98%都是一片黑暗和停滞,直到大约7万年前,人类仿佛突然开了窍,文化一日千里,很多现代性行为,比如绘画、雕刻、符号、宗教什么的都出来了,至于后世诸如轴心时代、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工业革命之类的,本质上都是7万年前旧石器时代晚期这次文化大爆炸的余波。
我:“那为什么文化会突然爆炸?”
教授:“因为人类突然有了精密的语言,所以也同时具有了复杂的抽象能力。”
我:“那咋就突然有精密语言了呢?”
教授似乎一下从微醺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两眼像鹰一样逼视着我:“因为一种古代寄生虫的广泛感染。”
我筷子悬在半空:“…哈?”
教授:“我知道这听起来挺疯逼,但证据确凿,不容否认,现代人大脑的额叶处,有一块脑组织不是原装的,而是一种寄生虫,不知怎的,它钻进了人类的脑子里,欺骗了免疫系统,吸附在我们大脑上,看着与作为宿主的我们相安无事,但它其实一直在影响我们的行为!”
我:“咋影响?”
教授拍桌子嚷嚷起来:“那寄生虫可以接管脑神经的放电方式,让我们能开口说话!!!”
餐厅里鸦雀无声,其他桌的客人纷纷回过头来,像看疯子一样看向我俩。
我沉默了一会,缓缓放下筷子:“教授,我知道您为啥被轰出会场了,您只怕是连一些基本的生物学常识都忘了,只有对宿主有害才能叫寄生,且不说那个吸在我们大脑额叶上的玩意是否真的存在,就算真有,那它也帮助我们人类实现了文化进步,让我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繁盛了人类族群,这撑死也只能算共生,而不是寄生。”
教授咬牙切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除了目前看不出什么危害以外,这玩意在方方面面彰显着寄生虫的特征!”
我摆手示意他停止,然后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顿饭不该点酒,说好了,你请 ” 言罢,我收拾东西起身离开,只有教授红着眼坐在原位,没再说话。
五年时间一闪而过,极端气候出现的愈发频繁,有天上午,我又一次跑到之前的学术会场做报道,突然手机接到一条提示:“突发消息,法国西南及西班牙北部地区今早突然出现大量人员身亡,目前死亡原因不明,多国政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接着,没过几分钟,又收到突发消息:“美国第七舰队在西太平洋失联,视频显示,华盛顿号航母甲板上燃起大火,升降台附近还有倒地不起的士兵。”
我陷入震惊,等再打开短视频平台,发现整个世界都疯了,在全球多个国家的城市上空,莫名笼罩起一片片巨大的影子,看轮廓,好像是比飞艇还大上百倍的蜈蚣在乌云中如魔龙般徘徊翻滚,若隐若现,其阴影掠过之处,地面上尖叫的人群脑浆崩裂,横尸满路。
正当我吓傻在原地时,手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久违的声音,那是教授的语音:“想活命就都闭嘴,一会学术会场见,我已知晓一切。”
等教授飙车赶到会场门口时,街道上已是大乱,到处都是起火和浓烟,尖叫痛骂声不绝于耳,空中还传来战斗机掠过的呼啸声,震得写字楼的玻璃犹如冰雹般飞洒满地,会场门口,主席和其他学者都已到场,还多了一群穿军装的人,肩膀上最低也都挂着将衔。
教授站在自己的车顶拿起喇叭嚷嚷起来:“你们是部队的吧?天上那些怪物是从另一个维度跃迁来的!动能武器对它们无效!让战斗机快回来,别白费力气了,先保命要紧!”
主席此时两腿之间已浸湿一片,带着哭腔说:“教授哎,天上那都是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我们脑子里寄生虫的最终宿主,它们能感知一颗星球上二氧化碳的变化速率,以探测文明的存在,我们脑子里的寄生虫之所以赋予我们语言能力,就是为了让我们文化进步,生产力提升,以实现工业革命,燃烧化石能源,最终把宇宙深处的猎食者们招来…” 教授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咬紧牙关。
我:“那你为什么说想保命就闭嘴?!”
教授用手指点自己太阳穴:“当我们说话时,额叶处的那个寄生虫就会兴奋起来,若此时天空中的怪物处于我们正上方,寄生虫就能感觉到,然后,它就会破颅而出,发出婴儿一样的叫声飞向自己的最终宿主。”
“那我们该怎么……” 主席话还没问完,只见不远处噼里啪啦血肉横飞一片,十几个路人脑浆崩裂瘫倒在地,他们头上的血窟窿里爬出一块块蠕动着的肉,然后张开湿答答的翅膀,呜呜咽咽地啼哭着飞向天际。
会场门口所有人都下意识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殷红的双眼憋满了泪水,主席颤抖的两腿之间又湿了一大片。
我也跟着捂住了嘴,一转头,只见教授还站在车顶,叉腰抬头,看着空中不远处徐徐飞临的怪物,我赶紧冲他打手势,手舞足蹈地求他千万别说话。
正午的阳光,刺眼而肃杀。
就在那巨大的阴影即将压在教授身上时,教授咬牙攥拳,映着最后一丝斜漏而下的余光说了句: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