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七年前被载入吉尼斯的世界首富保罗·盖蒂,有个孙子叫约翰,被绑票了。绑匪要1700万美元,盖蒂冷漠地拒绝,说自己有十四个孙子,如果自己付了这笔钱,另外十三个孙子都会成为绑匪的目标。绑匪囚了约翰小半年,还割了只耳朵寄过去,盖蒂不为所动。
最后绑匪认输了,“没见过这种铁公鸡!”最后300万美元了事。
小约翰后来精神不是很好,寿命也不算长,但大概对保罗·盖蒂这老流氓而言,没输给绑匪比较重要吧。
194年,曹操麾下首席大将夏侯惇被绑票。夏侯惇的部下韩浩拒绝被绑匪要挟,下跪对夏侯惇流泪,说法令要紧,这是发了狠:准备不管夏侯惇的死活,直接突袭绑匪了。
绑匪们大惊,赶紧放了夏侯惇再求饶,晚了:韩浩辣手无情,把这几个绑匪都干掉了。
曹操事后赞美韩浩此举,“可为万世法”,说以后凡有绑票,不用顾及人质安危,攻绑匪就是了。
从此曹魏就没怎么出过绑匪事件了。
哪位会说:这是绑匪绑得不够高级。
绑盖蒂的孙子,没绑盖蒂;绑夏侯惇,没绑曹操。
那就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绑几个厉害的。
明英宗朱祁镇曾经在土木堡之变,被瓦剌绑票。
皇帝都被绑了,怎么办?当日孙太后就令英宗的弟弟朱祁钰监国;群臣建议直接践祚,以安人心,于是朱祁钰成了景泰,老实不客气地尊英宗为太上皇。
——朱祁镇:我坐在瓦剌这里,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忽然太上皇了?
这个思路怎么说呢?
之后明朝《东周列国志》,说了这么个故事:
我们都熟悉的那位春秋时仁义模范的宋襄公,也曾被绑过票:当时的楚成王,就是说过“我蛮夷也”的那位,直接把宋襄公给捉了。
之后这段剧情,有点朱祁钰与朱祁镇的意思:
宋国大将公孙固建议宋襄公的弟弟子鱼:您哥被捉了,您摄政吧!
子鱼和公孙固一商量,就公开说:宋襄公不一定回得来了,我们推戴子鱼当宋国国君吧!
楚将军斗勃打来时,以为有宋襄公这人质在手,得意忘形,劝宋国投降;公孙固回答:我们立了新君啦,旧国君随你杀!
斗勃尴尬,问:如果我把宋襄公送回来,你们怎么办?
公孙固回答:反正宋襄公已经受辱了,回来也当不成国君了,随你们便!
楚国没法子,本以为奇货可居,宋襄公是个软肋,结果居然宋国不认,罢了,送回去得啦。
大概明朝立朱祁钰、宋国立子鱼、韩浩无视夏侯惇被绑票、盖蒂不肯花1700万美元赎人,逻辑是类似的吧?只要自己不心软,就没软肋可言。
项羽:刘邦你不降,我烹你爹!
刘邦:那分我一杯羹!
当然咯,以上都是豪富名人、帝王将相,有所恃也有所忌。绑匪对付他们,是打赌他们在意某物。
那想不被绑架,想不被动,最好的法子就是表示不在乎:
孙子不要了,夏侯惇不要了,朱祁镇不要了,宋襄公不要了——不要了,于是也不会被牵系了。
自由自在的前提,是不在乎。
别人无法拿来威胁你的,就不再是你的软肋。
当然咯,大人物拥有的东西多,舍不得的也多,难免束手束脚,难免要权衡利弊。
我们普通人拥有的东西少,如果还觉得被牵着不自由,可能便是在意的东西多了。
有时甚至不是器物或实体,只是一点执念,就会成了软肋。
许多时候,是我们自己在困住自己。
凯撒的《高卢战记》里,阿利奥维斯塔有过个逻辑:
一样东西可以成为自己的保障时,当追求之。
一旦开始成为自己的障碍与桎梏,便不妨放弃之:态度当如追求时一样果断。
以前说过这故事许多次了:
《东坡志林》里,苏轼说过:他在惠州嘉佑寺,纵步松风亭下,寻思走到亭子再休息,于是有了这个念头。
走得累了,有点不爽,忽然想到:
“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
于是如鱼脱钩,忽得自由。
只要不在意“非要上亭子歇”这个执念,苏轼就快乐得多。这种快乐,我们是可以效仿的:
比盖蒂放弃孙子、韩浩放弃夏侯惇,都要容易得多。
生活中总有些不如意,是因为自己在意的什么,被命运要挟着——而许多在意,其实是自己的一点执念。
解开牵系,稍微快乐一点,也许就从“少在意那么多事”这一念开始。
来源: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微信号:zhangjiawei_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