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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后出生的运动员们,新一代气象

奥运会头两天,盛李豪、黄雨婷和谢瑜夺冠后,有位编辑老师跟我聊,说感觉2000年后的运动员,跟以前不同。冷静,专业,意气风发。

我想了想,还的确是。

这几天,郑钦文、潘展乐、全红婵们又拿了冠军。风貌精神,也是一目了然。

甚至没拿冠军的张之臻与王欣瑜,也是很动人的姿态:时速200公里的发球、大胆的制胜分;与郑钦文那力量十足的,握拳奋斗、无畏坚韧的现代职业网球姿态,属于一挂的:都很动人。

我有幸接触过一些老运动员,各种门类都有。大多数运动员都热爱自己从事的运动,毕竟不热爱难以支撑;但大家也都承认:老年间的训练,尤其是基层的训练,并不算科学。

我认识的一位武术运动员前辈苦笑说,她妈妈信佛,但她膝盖坏了,只能站着烧香,还被妈妈责怪。

我认识的一位前女篮运动员,膝盖与腰都状况不佳。

比身体更创伤累累的,是心理。毕竟,“都是被教练吼过来的!”

他们强硬,但也容易紧张。很怕犯错,因为犯了错就会对不起教练,对不起队友。犯了一点过错,教练就上量。“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我认识的一位前辈说,她做运动员时,最渴望也最怕的,就是退役。怕退役,是觉得人生都跟着队里过,退役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想退役,是因为能平平安安退下来,还保有一点好待遇。当然,这是上一代的事了。

体育爱好者大概都有印象:1990年亚运会,全民开始流行看运动会直播,之后开始第一次申奥;1994年甲A联赛开始,1995年CBA联赛开始,NBA、意甲、英超等联赛开始常驻各大电视台;2001年中国申奥成功。那十年间,中国的体育氛围天翻地覆。2008年奥运会时,各大奥运项目,中国队几乎都领先,或至少与国际接轨了。

对生于21世纪的少年们而言,他们出生在一个富有体育文化的时代。从选材到培养,他们都不用再走许多弯路。他们享受的是最新的训练手段,最人性化的训练思想,能少掉许多当年基层教练一着急就“上量”的做派。比如,如何让运动员抗干扰?老派的教练也许强调要思想教育,提高意志品质,要训斥,要鞭策,错过这村就没这店。

我看黄雨婷的访谈,提到备战阶段,她与团队开展各种心理训练活动,模拟赛场压力、掌握自我调控技能。她在10米气步枪决赛最后临危不乱完成绝平,但赛后承认,当时非常紧张,心跳很快,只能不停地调整自己。她满意自己的是:关注高、干扰大的比赛中,她依然能秉持自我,做好自己,是为最大的收获。

谢瑜夺冠后,说很满意对自我的掌握。

他们将状态与心理当做自我控制的一部分,正视、训练与面对,而非一味地强调吃苦耐劳咬牙拼命。

更现代的姿态,更专业地看待运动。

我很喜欢的一个例子,之前提过不止一次:

2016年里约奥运会,杨皓然赛果不如意,被问“等了4年,却是这个结果,你难过吗?”杨皓然说“不会,这哪是等了4年,是路过,就是像路边一朵花一样的,你走过去采着就采着了。”然后东京奥运会,杨皓然与杨倩得回了金牌。

比起老一代运动员,年轻一代的运动员显得更专业,多一份少年的轻盈与松弛感,将运动还原为运动本身。当他们胜利时,比他们多历世事的教练们有时比他们还激动。

当然面对访谈时,也经常显得更意气昂扬,更直白些。

但,也挺好。

传统概念里,大家都相信刚不可久柔不可守,都相信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都相信藏拙韬晦才能持久。恨不得每个少年都早熟,小小年纪就中正蕴藉,英华内敛。

道理本身没错。

但绝大多数运动员,都不是从一开始就老辣的。

竞技行当本就是搏命的事,热血与冷静同等重要。乔丹如今是宗师了,少年时也是个大金链子爱出风头的;福尔曼晚年当了牧师后慈眉善目,年轻时也轻骄凶恶张牙舞爪。更有克鲁伊夫这种,少年时才华横溢抽烟暴躁;当了教练还是不羁潇洒——都不用提马拉多纳这种到老到死都挺朋克的人。

都知道苏轼这段名言:“凡文字,少小时需令气象峥嵘,采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是啊,平淡才好。

但后面其实还有一段:

“汝只见爷伯而今平淡,一向只学此样,何不取旧日应举时文字看,高下仰扬,如龙蛇捉不住。当且学此。”

后来写文章平淡绚烂的苏轼苏辙,回看少年应举时写的文章,那也都是高下抑扬的。

所以能意气风发的年纪,就任少年们意气风发好了。

通向成功的道路,并不只有一种色彩。有人通过挑衅周围来提高自己的运动表现,有人通过不停地汲取正反馈提升自己的信心。各人自有适合的天性,与抒发自我的路径。

非要逼着每个年轻人都小小年纪就年少老成静若止水,世界反而会无趣很多。

来源: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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